智者不入爱河(33)
而后,又投桃报李,查出 Y 女士十五岁去澳洲读高中,曾经因为病假停学治疗了整整一年,医疗记录是绝对保密的,但在当地小留学生圈子里的传闻是她得了抑郁症。
Y 女士方面随即出示了最近的诊断报告,证明她当时只是因为初到异乡,又受了点校园欺凌,早已经康复,且这段病史不会影响生育。
小状况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最后又听姜源调侃,说:“半年几十趟跨洲,真怀念可以打国际飞的的日子……”
到了这一次节点会上,所有条款基本敲定,签字的时间和场合也确定下来,就是即将举行的订婚宴,前面宴会厅里摆酒席,后面会议室签婚前协议。
关澜这一次是现场参会,坐在至呈所的会议室,看着墙上巨大的显示屏,其上框出两个画面,各是一屋子的律师、会计师,她忽然有种不甚真实的感觉,好像他们就是科幻片里的命运规划局,正窥探着,谋划者,计算着他人的人生。而作为主角的 X 先生和 Y 女士,竟然也在其中。
自会议开始,于莉娜就坐在关澜旁边的位子上,还是像上次一样,拿了一本有至呈所抬头的便笺和一支圆珠笔,画了一页纸的小人儿。
直到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把那张纸反过来,在背面写了几个字,推到关澜手边。
关老师,可以单独跟你聊几句吗?
关澜看过,对她点点头,待会议结束,跟齐宋打了声招呼,借用隔壁的小面谈室。
两个人进去,关上门,在一张小圆桌旁边坐下。
“关老师,”于莉娜先开口,说,“你觉得这份婚前协议怎么样?”
关澜听着,发现自己其实早就预见到了这一问,在第一次见到于莉娜,在她问起腾开股权的时候。
但此时此地,她好像只能给出一个官方的答复:“我认为在婚前互相了解,公开坦诚地签订协议,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非常明智且必要的做法。”
莉娜笑笑,反问:“但真的有人愿意被这样放在显微镜下面审视,然后就像打牌一样,我有一对三,你出一对四吗?”
关澜一时无语,缓了缓才说:“如果你的顾虑是在腾开的股份上,可以提出再加一条约定,那部分股份,以及今后产生的分红、增资扩股的收益,全部属于你的个人财产,那样无论你是否在腾开任职,都不会有影响。”
但莉娜却摇头,说:“我知道,我已经跟于总说过了,但于总不希望做这方面的约定。因为如果我们提出来,谢天齐,哦不,X 先生那边肯定也会有相应的要求。还是像打牌,我出一对三,他回我一对四。”
关澜忽然明了,于莉娜还有个一个哥哥,于总可以不让她参与腾开的经营,而谢天齐是独子,不太可能不接手新风华。在这各自的股权上不做约定,于总包赚不赔。又或者用传统的说法来解释,嫁和娶是不一样的。
“但我今天找你聊,其实不是为了股份的事情,”于莉娜却已然转折,接着说下去,“背调结果出来之后,我和 X 先生,我们自己也做了一点调查。”
“什么调查?”关澜问。
莉娜笑,答:“就像网上说的那样,互相交换手机,查微信、支付宝、信用卡账单、网购记录、甚至闲鱼……X 先生也许是想向我证明,他跟前女友确实彻底断了,私生活很干净,但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关澜没说话,等着她揭晓谜底。
于莉娜又笑了,笑得几分狡黠,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一次工作午餐上偶遇的。结果却看见我当时实习的那家投行的 MD,发给他那天午餐的邀请,对他说,我叫了 Lena 一起过去,你一定要到。他回答,好。”
稍一停顿,又说:“他其实早就知道我那天会出现在那里。”
……
从面谈室里出来,关澜送走于莉娜,又去找齐宋。
进了他办公室,关上门,简单谈了谈 Y 女士。
齐宋听她说完,支肘看着她问:“关澜,你知道这个项目是谁付钱,而且关系到以后的案源吧?”
关澜点头,答:“我知道,我只是说了一个律师应该说的话,至于接下去会怎么样,全看当事人自己的决定。”
她以为齐宋会动气,他帮了她,她却拆了他的台。
不曾想齐宋却笑了,说:“那你看着吧。”
关澜意外,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很淡定。可这淡定是因为真的无所谓,还是胸有成竹呢?她不知道,却忽然想起了他那条保密建议。也许,只是也许,这场婚约为什么开始,如何进行,又会怎么结束,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宁静。一侧落地窗上的遮阳帘拉起一半,远眺可见大半个城的风景,其中道路交错,车流不息,直到地平线处才模糊在浮尘里。但不知是因为在高处,还是玻璃隔绝了噪声,完全听不到市井的喧嚣。
直到手机震动,关澜低头看了看,然后对齐宋说:“是张井然发来的消息,王小芸那个案子,找到新证人了。”
两人于是一起打电话给张井然。
张井然好像还在外面,一边走一边说:“有了,证人找到了!龚子浩留学的时候就开始赌球,到现在还欠着债呢!”
齐宋提出现实上的障碍,说:“证人在国外的话,可以提交书面证词,但是需要经过当地公证,再加上中国领事馆的认证,会有一定时间和经济上的支出,当然费用我们可以承担,你跟对方解释清楚没有?人家愿意吗?”
“都说了,愿意。”张井然答得斩钉截铁,声音里满是兴奋。
“前女友?”关澜已经猜到这其中的关系。
张井然果然点头,答:“对。”
关澜说:“有戏。”
“两人是 17 年龚子浩到新西兰之后认识的,”张井然简单说了说经过,“18 年世界杯期间,他跟着身边几个朋友一起看球,开始在网上下注赌球,刚开始就几十到一百块钱纽币,渐渐越来越多,生活费用完了就借钱。他父母替他还过几次,后来感觉苗头不对,就不再给他汇钱,逼他赶紧回国。但他借口说要拿毕业证,一直拖着,其实总还想翻本,自己没钱,就偷偷划走女朋友账户里的钱,开头几百几百地转,后来上千。两人分手的时候,龚子浩总共欠她 7 万纽币。她当时已经工作了,经济情况还不错,也知道他不可能还得了,就只好算了,花钱买平安。”
“有欠条吗?”齐宋紧接着问。
“有,而且还有保证书。”张井然确认,“这下不光能证明赌博屡教不改,还能证明他父母撒谎,他们其实早就知道龚子浩的赌博行为,还想往王小芸身上推,在法官面前扣大分了!”
“老规矩,当事人那里别说得太乐观,”关澜再次提醒。
“好,我知道。”张井然应下。
齐宋已然打开日历,在算时间,说,“我会准备书面取证的提纲,还有新西兰那边公证和认证的流程,你叫证人不用担心,我让我们所里做涉外的律师先去确认,到哪里办理,怎么办都会写清楚给到她。”
“好咧。”张井然又应。
第25章 圣母病
XY项目的节点会之后,姜源跟并购组的助理说着话,眼见关澜带着于莉娜去了隔壁的小面谈室。门关上,隔着磨砂玻璃,他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众人散去,他在开放办公区里走了一圈又兜回来,远远看见那间面谈室的门开了,关澜陪于莉娜走出来,带她出门禁,送上电梯,而后返身去了齐宋的办公室,两人对坐说着话。不知是谁按的遥控器,百叶帘降下来。一直等到关澜离开,姜源才晃去齐宋那屋,关上门问:“什么情况啊?”“什么什么情况?”齐宋反问,对着电脑打字,眼都没抬。“你这人就是这么不够意思……”姜源其实也料到他是要装蒜的,XY项目里两个组的立场一直就很微妙,再加上关澜,他一直觉得这俩人关系不简单。本打算就这么走了,可到门口又转回来,拉了把椅子在齐宋对面坐下,说,“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咨询一下。”“说。”齐宋还是没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