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雨(9)
分析别人总比分析自己头脑清晰,但夏灯没有这样说。
方闲越知道夏灯在为感情烦恼,不清楚她和她置顶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出于好奇,问道:“当初为什么跟他分手?”
这是一个糟心的问题。
夏灯吸气,叹气,叉着烤鸡肉,说:“开始是因为忙,顾不上回消息,他可以时刻汇报他的行程,早安,晚安,记得吃饭,不要吃太油。我做不到,我投入一个案子时脑子里只有案子。久而久之,我对他感到亏欠,心理负担越来越重,然后就分了。”
“他同意?”
“他不同意,他发了半年的疯,我天天看媒体谴责他儿戏,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令人费解。”
“是了,如果他很爱你,发疯都是轻的。”
“我其实心疼、后悔,但我们之间的问题跨不过去的。你知道国际新闻种族歧视,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我学了那么多知识,我一定要发挥巨大的价值,不然我白学了。”
方闲越无比理解,这确实是死结,但是,“那你们要是由此散伙,你昨天晚上是跟……”
“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把重心放在爱情以外的事情上,不是不爱。”夏灯一块鸡肉嚼了好久好久:“那天伦敦雨特别大,我和同事追一个报道被人家无声警告,故意关在会议室里十多个小时。出来后我特别想他,看新闻说他正好在伦敦,就注册新微信问他要不要应召服务。”
方闲越大吃一惊:“他答应了,没怀疑?”
夏灯哼说:“我说我在伦敦上学,有同学在采访他的报纸工作,弄到了他的微信。我知道他很有钱,而我上学学费不够,希望他看在我们是一国同胞的份上帮帮忙。”
“然后呢?”
“然后他同意了。”
“你俩谈过恋爱,这不会穿帮吗?”方闲越不可想象。
“我说我第一次干这种事,很害羞,希望可以在不知晓双方长相的情况下进行,可以作为一种情趣。”夏灯说到这里,叉子在瓷盘上划出刺耳声音:“他答应得快!”
“我怎么觉得他知道是你?”
“我以前也觉得,但他何必骗我?如果他知道,能做到八年时间都不拆穿?”夏灯觉得这难以解释。
方闲越了解了,突然笑道:“但是夏灯,是你不要他的,他要是再拆穿你,那跟你连这种关系都不能维持下去了,他还怎么活?”
夏灯抬起头来,不知所措。
方闲越深以为然:“他可能就是不想再继续这种关系了,正好你公然离开BBC,终于不再执着事业,所以用即将结婚作幌,把你引回来。”
“那他昨天为什么不说呢?他如果知道是我,拆穿啊。”
方闲越张口结舌。
确实,他昨天为什么没拆穿她呢?
夏灯咬牙望着盘里外焦里嫩的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只有他不知道是我才是说得通的。”
*
沈佑给游风买了两箱面具,送到他公司在涂州的大楼。
游风已经不用了。
沈佑狠瞪他一眼:“那你答应我的那个项目,你得做。”
“什么项目?”
“……”
沈佑又瞪他,这一瞪发现他脖子上璀璨风景,哟哟哟好几声:“昨晚是不是欺负夏老师了?”
因为跟游风事业共进退,沈佑和游风一直比贺仲生跟游风近,对于游风和夏灯没断干净的事多少有些感应。
游风自是不会主动提起,说起来都是他机智聪颖,察言观色一流又对他兄弟了如指掌——
游风只要飞伦敦,绝对火急火燎,回来绝对春风得意。
他就知道一定跟夏灯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他一撺掇游风跟唐夕合作,说能把夏灯勾引回来,游风那张淡漠的脸就动容了。
想到这里,他坐在游风对面椅子,说:“昨天唐夕骂我半宿,你是不是没按我教你的说啊?就算合作终止,也得和平地终止啊!”
他和唐夕识于微时,现在她爆红,他们也还是好朋友。
游风闻言,抬眼瞥过去:“知道为什么你那项目那么费劲吗?就因为你脑子里都是馊主意。”
“……”沈佑也瞥他一眼:“那大爹是有什么好主意?昨晚第N次失而复得有什么特别感受?可以和好了吗?”
没有和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游风怨念横生。
沈佑看他这怨夫的样也知道没成,实在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啊到底是?你用你之前那些招儿啊,你以前不挺能的吗?光听老贺说我都觉得你跟夏灯初、高中那八年浪漫得很有格调。现在是觉得小儿科了?”
游风没答。
他当然可以故技重施,再追回她,但若下次她又觉得她应该把生命用在事业上,再挥挥手让他走。到那时,他就没现在这么好运了,还能跟她维持身体关系。
以结婚为饵让她紧张,是他错了,但要她主动回头的决定不会更改。
他会给她很多台阶,但她一定要知道,他特别重要,她不能像丢掉小狗一样,总是丢掉他。
这一次,她要走向他,她一定要。
*
方闲越假期结束,要回英国继续忙碌的工作生活了。
夏灯送她到机场、安检前,被她一把抱住、拍拍背,说:“知识这个东西,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改善生活的工具,你不面对这个问题,所以不要让它驾驭你,轻轻松松才是真的。”
夏灯还没说什么,她又一笑,说:“你也不用我告诉你,那么聪明的我的大美女。我走啦,记得要开心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也是。”夏灯在她脸上点了一下。
方闲越缩缩脖子,倒退着往里走,挥手道:“回吧!落地开机后第一时间打给你!”
“好!”
两人分开,夏灯离开机场,遇到一起事故,轿车撞了机车。
机车男孩倒戴鸭舌帽,穿银色棒球服,黑色大口袋工装裤,作战绑带鞋,迎面而来青春鲜活的少年感。
路过的人比起小事故,更喜欢看向他。
夏灯没有驻足,平稳地走过。少年而已,她有过最好的了。
*
周日下午,夏灯难得想午睡,却被舒禾的电话惊醒。她撑着床,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接通:“怎么了?”
舒禾十分激动:“灯!你快看我发群里的新闻!游风和唐夕没有要结婚!发布他们结婚消息的报纸中午道歉了!说是他们没弄清楚!唐夕是沈佑的朋友,她找沈佑,被人误以为找游风!”
夏灯并不惊讶,没看:“嗯。”
舒禾本来还想劝和的,夏灯的反应叫她欲言又止,想一下,要是有缘也不用撮合,便不多嘴了。
挂断电话,夏灯又退回被子。昨晚原同事打跨洋电话请她帮忙,她跟她视频了通宵,现在好困。
刚睡着,隐约听到警报器响,想起来,起不来,眼睁不开,迷迷糊糊中,她被人拉起胳膊,终于强撑着睁开眼,然后就看到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灰色运动裤、裤绳也没系、裤腰松垮垮挂在胯骨上的游风。
她一下清醒了,蹬着腿退到床头,拿被子蒙住自己,只露出脸:“干吗!”
“你热水器响半天了。”
这是重点吗?夏灯问:“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你改过密码吗?”
哦。夏灯没改过。但这也不是重点吧?“谁允许你进来的?”
游风恬不知耻:“我就进来了,怎样。”
他还挺横,不可原谅!
夏灯不再跟他沟通,场面陷入僵持中。
这时外头传来哼唱声,随即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在咫尺时停止,夏灯闻声看过去,是前几天机场外的机车男孩。
她还没诧异,男孩先惊道:“哥你干吗呢,天还没黑呢,怎么又擅闯民宅又调戏妇女!你还光膀子!还勾引!不要个脸!”
第七章
机车男孩端着一盘蜗牛卷,横眉竖眼,嘴上谴责游风,眼神却一直往夏灯身上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