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斌竟然没有拒绝。

于是，纪风最后一次来到附中时，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低调的黑色悍马里，从来跟着纪宇楠的男助理一袭黑色西装，在纪风下车前飞快的绕过车，殷勤的半弯下腰帮他打开了车门。

“谢谢。”纪风垂眸冷淡的道了声谢，抬脚迈下来。

男助理丝毫没有受到他情绪的影响，低着头继续，“小少爷，机票订的急，纪总嘱咐您办完事尽早回去，不要做无关的事情，他还在家等您。”

话说的恭敬漂亮，可话里的意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不是要我感激纪大少爷放我回来最后看一眼附中呢？

纪风呼吸口气，到底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纪宇楠不是苏栎，经过艾夏的事情，他算是领教了纪大少爷的段位，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绝不是他能够揣测的。

论阴谋，揣度利用人心，吴阳不是纪宇楠的对手，他更不是。眼下他能够做的就是掩藏住内心，让纪宇楠再瞧不出破绽。

纪风斜眼睨了男助理一眼，轻哼了声，表示他知道了。

然而他的破绽连同他的软肋早在他同纪宇楠第一次交锋时就被人看的透透的。

在他离开后，男助理坐进副驾驶，给千里外的主家打了个电话。

对方应该在参加什么大型会议，背景音是话筒传出的声响。

在他简短的汇报完后，多问了一句，“纪总，要不要派人跟着。”

话筒里传来对方的轻笑，听的人莫名耳痒，男助理却提起了心，手心莫名冒汗。

“不用。”对方轻声说到，“孩子还小，不要逼的太紧了。反正跑不了他的，由着他去吧。”

说完没等战战兢兢的男助理回复“知道”就挂了电话。

东市的某大型国际会议。

纪宇楠跷着腿，悠闲的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他的相貌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挺好的，更可况故意打扮过，贵公子范里带着不羁，晦暗的光线下更显轮廓深，最是抓人眼。

有坐在旁边的女士见他噙笑，忍不住偏头搭讪，“纪总是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纪宇楠从来不避讳任何桃花，也最是懂得女人心，当即一笑，“能和您这般美貌的女士坐在一起，难道还不算好事情吗？”

话虽油腻，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只剩下了赞美。女士立刻脸红了。

纪宇楠却没事人似的偏转过头，巨大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表情莫名带着几分冷酷。

“小狼崽子，和我斗？还嫩了点。”纪宇楠歪了歪头。

艾夏是听到纪风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冲下教学楼的。把迎面而来进教室叫她的郑玉斌都吓了一跳，拍着胸脯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楼下早就摆好了拍照用的阶梯，任璐带着何宇忙不迭的安排。周围聚着很多人，最显眼的是纪风分班前和分班后的同学。

在附中，非特殊场合特殊情况是可以不穿校服的。他们都穿着自己认为的最好看的衣服，有的女孩子还画了妆。

反倒把一袭校服的艾夏凸显出来。

没有想到的是，纪风竟然也是一身校服。

明明是最朴素，甚至是最拙劣的装扮，放在他们身上，反而衬出珠联璧合的登对来。

任璐眼尖，最先反应过来，一副台湾腔咋咋呼呼的凑过来。

“这是约好的哇？知道的是拍他同学合照，不知道还因为拍结婚照呢？把我们都比成陪衬了！”

也不知道是纪风“学霸”名号的加持弱化了他校霸的人设，还是最后一次了，附中的同学都没了恐惧，一个个的凑了上来，有几个原来话都不敢和纪风说的还跟着人喏喏的喊了声“风哥”。

重重人影中，艾夏只能看到纪风一个人。

男生依然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眸子黑曜石般，认真看着她时难掩深情。

但不知道哪里变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成熟内敛，气质上比及曾经那个野性不羁的少年，更贴近于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似乎想要对艾夏说什么，但是碍于众人，低下头低声询问她好不好，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这一刹那，艾夏不知道是该怀念过去那个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真性情的少年，还是应该怨恨周围围观凑热闹的人。

这是她的风哥，他们聚在这里算什么事啊？艾夏在心里埋怨道。

奈何被她抱怨的对象毫无察觉，只不过拍照时她和纪风被众人推攘在一起，艾夏的心情才好上那么一丢丢。

也许是声势太大，也许是纪风为附中挣了史无前例的奖，又或许是老师的通病——他们总是更在意惹是生非的“学渣”，不光郑玉斌、沈亚等教过纪风的老师来了，连吴芸和校长都结伴而来。

校长是知道纪风和艾夏这一对早恋对象的，对此他始终不认可，眼下看到他们凑在一起，明明也没做什么可就是看起来比其他人亲切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被身边的吴芸瞥了一眼，敢怒不敢言。

“来，大家都看这里，我喊一二三，大家喊茄子！”专门拍摄毕业合影的摄影师架好相机举着手臂喊道。

“一。”

“二。”

“三。”

“茄子——”

拍摄的那一瞬间，艾夏和纪风像是心有灵犀，于众人间牵住了对方的手。

相视一笑，便是对方眼里最美的风景。

第117章

纪风发现，他现在越来越能够感知艾夏的情绪了。

一方面，可能是他们更加了解彼此，另一方面，他发现艾夏更愿意表现出真性情。

就像是拍完照后，纪风就敏锐的感觉到艾夏的情绪在一点点的低落。

他想，她应该是已经猜到了。

而他本来就不打算瞒着她，也瞒不住。

诚然，夏霜欠下的巨额赌债和高利贷是让他不得不朝纪家，朝纪宇楠低头的导火索，但真正驱使他返回纪家的却是同纪宇楠前往欧洲时，吴阳曾经的闺蜜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商场上的输赢靠的不是一时的算计，而是靠背后真正的实力，世间的事情也是如此，这一次你同我联合算计了纪宇楠，看起来是你赢了，但是也只是一时的。你信不信，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别学你母亲，骄傲清高解决不了所有事情，但是权力和金钱可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更可况，艾夏的事情纪宇楠在其中参与了多少显而易见。

按照纪大少爷人精的处事本性，他本可以做的天衣无缝，可是他太着急了，显出了马脚，不过纪风想纪宇楠大概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着他被逼无奈不得不低头的模样。

于是，如纪宇楠所愿，他低头了。

——他的艾夏那么好，他想要她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好接下来每一个日子。

——他的艾夏那么优秀，他想要她尽情的追求想要的东西，拥有本该拥有的美好人生。

而这一切，纪风并不打算告诉艾夏，他不想让她认为他回纪家是他所谓的自我牺牲，他不想要艾夏承受她不该承受的压力。

而且，这是他的选择。经此一事，他蓦地发现少年口中所谓的情爱究竟有多么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爱，不是他当初想当然的认为只要一颗真心、一腔热血就足够的，是要有根基的，否则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什么都不是，只能被利用，然后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柄。而作为男人，再没有什么比保护住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情。

——这是他必须履行的责任。

只是，显然事与愿违。

艾夏低垂着头，眼睛红红的，看起来都快要哭出来了。

纪风不由的想，若是女孩再蠢一点该多好，或者再自私一点，就和当初初次见面时他认为的那样，这样她就可以无知无觉，亦或者是知晓后依然能够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