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76)

作者:惘若

沈筵独自坐着喝了一杯又一杯,“那倒也不是全没影儿,我都没敢问,他们在纽约干什么了。”

“他俩铁定没事儿,苏阑不知道郑臣的心思,上回哥儿几个还撺掇他表白,连他自己都摇头说算了,”李之舟坐到他身边,悄悄地撤下了酒杯,“你要说他们在纽约做出了什么,那就更不会了,苏阑多烈性啊,郑臣也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份上。”

“有什么不会的?她现在人大心大,从前亲热过了,搂着你三哥三哥的叫,又乖巧又黏人,你再看现在,过了夜招呼不打一句就走,在路上碰着了,你喊她都装作不认识。”沈筵简直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前天好心好意救下了她吧,连声谢谢都捞不着,还指着你的鼻子大骂,拿我跟一帮孙子比,比完我竟不如一破落户袁正安,真是气人呐。”

委屈归委屈,但沈筵心里还是赞同李之舟的说法,郑臣是处了多少年的弟兄,他的品性沈筵还是清楚的,苏阑那个没良心的就更不会出岔子,他们要真是发生了些什么,她早都憋不住要和盘托出。

但尽管从前没什么拉扯,不代表日后也不会,现在她在郑臣面前,可比对着他要亲近多了。

李之舟听得想笑。

论起来,沈筵从小到大,还真没在谁跟前受过这样的气,但凡换个人,这会儿都已经不知是死是活了,也就是苏阑吧。

李之舟嗤了声,“说起来也怪你自己,早把她惯坏了,凭她怎么瞎闹,都不见你跟她较真。”

沈筵笑说:“小姑娘家岁数轻,让让她也没什么。”

李之舟又想起另一事,“听说老爷子找你了?如今你权柄在握,还有什么值得老爷子操心的?左不过又是婚事,可你究竟怎么想的。”

沈筵点了一支烟,前晚沈老爷子把他叫去,又拿出几张照片给他看,说是都青春貌美。

可他是怎么说的?

他靠在乌木柜子上,手里转着一杯茶,说:“您这不太厚道吧?人好好一待嫁姑娘,别平白叫我毁了。”

老爷子气得横眉倒竖,“你不要以为你弄个洋鬼子把郑妤给拐走了,就是赢了你老子,我会同意退婚是因为她不适合当沈家儿媳!”

沈筵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呢,还是那句话,您要是这么喜欢胡乱给人指婚,就自己去结,论说您当鳏夫的年头也不短了,对得起妈了。”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沈老爷子抄起茶盅就往他身上砸。

“荣华富贵,原不过就是浮光烟云,我这辈子就算在原地打转儿,也不知比人强了多少,”沈筵侧首躲了,他缓缓迈出去,“我说句实话,就算是没有遇见苏阑,我也不会学着您一样,拼命往上爬,最后当一个孤家寡人,自个儿觉着还挺能的。”

临去前他又背对着老爷子道:“哪天我结婚了,再来登您的门。”

“老爷子肯定气得不轻,”李之舟听完就乐了,“那你还不抓点儿紧?”

向来儒雅的沈筵难得动了一句粗,“我抓紧有个屁用!她满脑子都是五年前那点事儿,什么败坏了她名声,又嫌我这人虚伪瞒着她订了婚,这读书人清高得很。”

他说话的间隙,一口烟呛进嗓子,沈筵扶着沙发低低地咳嗽起来,再抬头就看见郑臣和苏阑来了,俩人有说有笑,就差粘一起了。

沈筵心烦意乱地掐了烟,这幅情形,再多看一眼就要被气死。

他索性拿上外套起身出门,沈瑾之还在后头大声喊他,“小叔叔,你还没吃饭呢,就走啊?”

李之舟拉过她,“你小叔叔气饱了,这会儿吃不下饭。”

苏阑一来就直奔林静训那儿,根本也没看见沈筵,倒是林静训冲她嘀咕了一句,“沈叔叔怎么走那么急?”

待她再回头时,只看见一个孤松般挺拔的背影跨出了院门,竟有几分落寞。

苏阑黯然垂下眼眸。

林静训看她这样,便道:“你要真是放不下就跟上去,如果不愿去,就少做这副牵肠挂肚样儿。”

苏阑不服输的和她辩:“我哪里有放不下他呀?”

林静训掐了把她腰,“浑身都很软,只有嘴最硬。”

“我又不老爷们儿,要那么硬干嘛使?”

林静训:“......行啊苏阑,车开挺快。”

再到后来林翊然进来,席面一拢,说的就都是客套话了。

聊来聊去,也都是在确定三十一号那天的行程,安排飞机去三亚,酒店就订在独占一个湾区的柏悦。

李之舟插了句话,“游艇上的房间也收拾好了,不晕船的也可以在那儿睡。”

林翊然却忽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在哪儿睡不打紧,重要的是,千万别睡错了人。”

李之舟笑道:“睡错了也不妨事,日子还长,谁又是谁的人呢?”

林静训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一干二净,“你说什么呢哥?快吃饭吧,吃完我们回去。”

沈瑾之闻出了空气里的火药味,“你们两个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林翊然转头看她,“好侄女儿,看紧你的未婚夫,别叫他胡来。”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这顿饭林静训吃得胆战心惊。

旁边坐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的林翊然, 对面是外表随和却极有主意的李之舟,还有个此刻浮想联翩恨不得撕了她的沈瑾之。

没等最后一道菜上齐,她就拉着林翊然走了。

人才刚离开,沈瑾之就把手里的叉子一扔, 她擦过嘴以后, 又重重地将帕子甩在了桌上。

郑臣掀起眼皮斜乜沈瑾之, “您这用餐礼仪都跟哪儿学的?”

苏阑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不说话你能死啊?显你了是怎么着?”

李之舟摆手示意她没事,又站起身,拉上沈瑾之就往二楼去。

郑臣指着小两口问,“沈公主不会动手吧?”

苏阑也烦闷地拨弄着沙拉, “怎么可能?我的学生我知道, 人好歹名门闺秀, 哪儿会动......”

她话都还没说完, 一个商周时期的青铜器皿摆件就从二楼砸了下来,上头咋咋呼呼的。

......这......还是闭嘴吧。

苏阑只当做无事发生, 埋头搅着那些紫甘蓝。

她察觉到郑臣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你老看什么看呐你?没见过美女拌时蔬?”

郑臣笑,“我看你脸疼不疼?左边像是肿了呢。”

“.......”

楼上李之舟对着一屋子碎瓷片,半天才道:“您大小姐都摔完了?现在能听我说了吗?”

沈瑾之气得发抖, 声音也带了些颤, “我就是听你说的太多了, 我不要听你说, 你一直在骗我,你跟她从来就没有断过。”

李之舟走过去轻抚着她的背, “好了消消气, 林翊然什么德行你不清楚?谁知道他今天打哪个三岔路口过被鬼摸了头, 跑到这儿来胡言乱语一通,也亏你会信。”

沈瑾之泪盈盈地望着他,“林家怎么样我不管,我只问你,你究竟欢不欢喜我?”

李之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波无澜,他淡然道:“我不欢喜你,怎么会上你家提亲呢?又何必订婚。”

沈瑾之扑到他怀中,“那等明年开了春,我们结婚好不好?”

李之舟微不可察地偏过头去,他无力地阖上眼,迟疑半晌才抱住怀里的女孩,像下定某种决心,“好。”

*

三十一号下午,苏阑推着行李下楼时瞧了眼天色,半空大片乌云暗沉沉的阴风怒号,像要下雨了。

郑臣下车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座,“才去三天,哪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不嫌重啊。”

苏阑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呀你?这都是必需品。”

郑臣从包里抽出一手办来,“好嘛,这也能叫必需品?”

苏阑抢过来放好了,“也是的呀,我睡觉的时候,它得在床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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