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32)
她倒一点不脸红,“我打小招人喜欢。”
林静训挑的是《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她拉大提琴,苏阑弹钢琴。
她们俩练了一整周,配合得还算默契,不默契也没办法,研院的人都死绝了。
最后谢幕的时候台下掌声雷动。
泰林银行的郭董事问旁边的刘院长说:“这个头发长些的姑娘是谁的学生?她穿的好像是我们赞助的礼服吧?”
刘院长前阵子才接了校长电话,听他言语之间颇为关照苏阑,他说:“是老陶的高足,叫苏阑,不过她好像......”
但色迷心窍的郭董没听进去,急急忙忙地打断刘院长说:“后天和贵院的饭局,麻烦刘院长带上她。”
还没等刘院长点头,他又匆忙离了座位。
林静训才到化妆间没多久,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出去了,连手袋都忘在了苏阑这里。
苏阑提着裙子小跑出去追她,一直到会场外面的台阶旁才追上,只是她没想到郑臣也在这里。
林静训就站在车边,和另一个与沈筵年岁相仿的男人说着话,似乎是在求他什么。
郑臣手里夹了一支才点燃的烟,就这么看着苏阑缓缓迈下台阶,像到了午夜十二点就要坐进南瓜马车里消失不见的灰姑娘。
而苏阑的心思在林静训身上,担心她碰上什么事儿,只看了郑臣一眼就撇开了。
直到听见郑臣“嗷”地一声扔了烟,他食指一侧被烫出道肉红色的印记。
苏阑满目疑惑地转向他,“你在演什么狼嚎鬼叫呢?”
“被、被烟烫了一下。”郑臣尴尬地错开她的目光,又忍不住想再看她一眼,“今儿这么漂亮?”
苏阑高傲地昂着头,“那你倒说说看,我哪天不漂亮?”
郑臣闷笑一声,“我说这位迷之自信的妹妹,咱做人是不是得谦虚点儿?”
第27章
苏阑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说的好像你做过人似的。”
郑臣从中学发育以后,已经很久没起过和姑娘家斗嘴的意兴了,但苏阑总像是个例外。
他有些好笑:“我怎么就不做人了?”
这些天夜夜和林静训躺一起睡,苏阑都耳闻了不少他的丰功伟绩, 再加上饭局上听到的也尽够了。
苏阑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事, 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还要我给你列举呀?”
不知怎么的。
郑臣一瞬间生出些担心,他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怕。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
他换女人比换内衣还勤,从不曾在乎过什么名声。
横竖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 那点子底细谁还不清楚?将来娶谁也都是一个样儿。
可今时仿佛不同了往日, 但究竟怎么个不同法儿, 他说不明白。
一直到过了很多年后, 他才能准确诠释那夜的心境,他是怕苏阑嫌他脏。
林静训终于和那人说完话, 在她上车之前, 苏阑赶紧把手袋交还给她,“你落我那儿了。”
她像丢了魂儿似的,“喔, 谢谢。”
倒是她旁边的男人问:“这位是......”
她才想起来介绍说:“我室友苏阑, 苏阑, 这是我哥哥。”
她哥温雅地点头, “你好苏小姐,我妹妹自小娇生惯养, 烦你多担待。”
苏阑笑了笑, “不会, 静训很好相处的。”
郑臣也说:“你也不用一天到晚操心你妹妹。”
林翊然笑得意味深长,打开车门让静训上车,“老郑,我们先走了,少陪。”
还没等苏阑跟郑臣道完别回寝室,一辆行政版的林肯就开了过来,车窗打下来时探出张油腻的脸。
苏阑不认识他。
郑臣却认得。
是泰林银行的董事长,郭棋前两年才刚调到总部来,在金融圈里混得很开。
郭棋笑起来时,一口被烟熏得姜黄的牙齿暴露无遗,说话也不检点,“苏同学,这么晚别回寝室了,我带你去喝两杯吧?”
苏阑忍住恶心回他:“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情。”
郭棋从车里递出张烫金名片塞到她手里,“等你没事的时候打给我,我二十四小时恭候美人。”
他顶着色眯眯的眼神,在苏阑胸口滚过八圈有余,才心有不甘地开车走了。
郭董事长没注意到后头脸色微变的郑公子,他更没看见,附近不远处黑色宾利里坐着阴恻恻的沈筵。
郑臣轻蔑地勾了勾唇角,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丑德行,都多大年纪了睡女学生?老小子敢情是在四九城里风光够了。
这样下意识的念头跳出来时。
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这种事他见多了,为什么到苏阑身上,他反应会这么大?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来。
苏阑已经把那张名片撕了个粉碎。
还不解恨地来回跺了七八脚:“癞□□!踩死你!”
郑臣没绷住笑了,得,这位还是个孩子。
他上前拉了她一把,“差不多行了,你脚不疼啊?”
苏阑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郑臣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刚想给她披上,苏阑却忽然躲得远远的,“我不穿你衣服!”
他一脸“你他妈可真不识好人心”的表情,“这是干净的!没别人穿过。”
苏阑也大声冲他喊:“就是你非要让我给你打牌,害我没接沈筵电话,把我男朋友都弄不高兴了!”
郑臣微微一愣。
他自认品相上佳,不说比当红小鲜肉强多少,但也不差什么吧,这还第一回 被个姑娘拒绝。
往常那些姑娘,尤其是把价码都写在脸上的捞女们,都恨不得攀上的公子哥儿越多越好,她真这么不同?
男朋友?
他那堂妹郑妤要听见这称呼。
啧,杀人的心都有了估计。
郑臣挽着他的外套笑骂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妇德班的课代表呢?冷死你得了。”
苏阑抱着双臂,“冷死我也不穿。”
沈筵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泛酸,眼眶没来由地热了一热。
郑臣临走前瞥了她眼,“钱转你卡上了,小白眼儿狼。”
苏阑说:“都说了不用!”
“那你取出来烧了,留给你下去了用。”
郑臣头也不回地说。
苏阑:“……”
真服了这个老六。
她提着裙摆走了几步路,虽说是优雅永不过时,但这个姿势手是真的酸。
苏阑打量着四下无人,干脆将裙尾团成一团抱着手里,走得活像洪水灾害淹了村庄后,蹚河过水的灾民同胞。
所幸一路没撞上熟人。
苏阑走到宿舍门口,准备把高跟鞋也脱下来拎在手里爬楼的时候,声后响起一道男声。
那嗓音低沉醇厚,“你走路还挺文雅。”
苏阑:“……”
嗯……怎么不算文雅呢?
苏阑立马慌张地松手把裙摆放下来抚平。
她在旁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说话留三分,不那么好接近,可在他面前,常常会流露出这样怯生生的娇憨神情来。
这些独到不同于旁人的细微之处让沈筵颇为受用。
他闲散靠在车门边,微眯了下眼,倏地笑了一声,身上的沉郁和阴冷散了些,满目风流云动。
四目相对良久。
沈筵的视线一刻也没从她身上挪开。
苏阑生了一双含情眼,盯着人的时候,余波流转间风致楚楚。
露出的大片锁骨处肌肤如凝雪烟,腰际如扶风弱柳,平白瞧着便生出种易碎的美感来。
尤其她左边瓷白的肩膀上,还能看见一道已经结了痂的齿印,在发丝半掩下隐隐绰绰。
是他那天晚上发狠咬的。
沈筵眸光一黯,轻问了声:“阑阑,闹了这么久,该回家了吧?”
这些天是她在闹吗?再者,又有什么是应该的?
苏阑反问:“你就这个态度让我回家?”
沈筵淡嗤了声,这话说得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