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9)

作者:惘若

往后再怎么走,都已是下坡路。

沈筵的品味极佳。

在这栋三层高的洋楼里,是宁静质雅的新中式风,和长安街的平层很不同。

此处用现代的手法和材质,以平和的方式融入,糅合出了一种全新的国风。

既保留了旧中式的沉稳大气,也摒弃了它繁复笨重的缺点。

当然这份独到,也少不了室内随处可见的价值连城的瓷器和名画的功劳,银钱堆砌之故。

苏阑在玄关处换鞋,鞋柜里只有两双男士棉拖鞋,沈筵放下她的箱子,“我让秘书送过来。”

她忙去拦,“别麻烦人家了,我将就一穿吧。”

沈筵重新揽她入怀,“你那么替他着想呢?”

苏阑笑着躲他,“连这也要吃醋!”

沈筵轻轻放开她,“自己坐一会儿,我上楼洗个澡。”

苏阑却始终没有落座。

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算陆良玉口中的,被沈筵养起来吗?

不,她只是来借宿一晚,就像那天在长安街。

明天她照旧要回去的,她并不贪图这些,也更不想被别人看轻。

她这般想着。

渐渐被转角处紫檀八仙纹架格上的瓷瓶吸引了。

苏阑裹紧了披肩走过去瞧了瞧。

她有一阵儿热衷研读宋史,因此格外留心些,就眼前这个瓷瓶,就曾在电视拍卖会上见过。

仿佛是北宋年间的汝窑青釉八方弦纹盘口瓶。

当时的起拍价是4800万港币,最后被一个电话买家,以1.2亿港币的价格竞拍成功。

作者有话说:

【佛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一句,出自《佛说四十二章经》——第二十五章

第16章

没想到这件令人瞠目咋舌的绝版汝瓷,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玉暖生烟地凭空出现在苏阑眼前。

那瓷胎薄如纸张,颜色似青也非青,瓶身是温釉澄滢。

和它的主人沈筵一样,谦润风表,待人亦是周到的温和。

可那份温和下,分明又是一张清霜如雪的脸,对凡尘皆淡漠。

别说是那时候涉世尚浅的苏阑,就是她在金融圈摸爬滚打多年成长起来以后,也不敢说对沈筵有四成的了解。

她看不透他,但是她爱他。

甚至有点儿迷恋。

沈筵洗完澡,穿了件DIOR真丝浴袍下楼,苏阑寻着他健旺的脚步声抬头,正对上他瓷白的大片胸口,还挂着几滴正欲往下掉的水珠。

苏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慌忙别过头接着细赏名瓷。

沈筵却没有往她这边走,而是去了地下负一层的酒窖,再上来时手中多了瓶酒。

他取过铂金开瓶器,只听酒塞拔出后,“砰”的一声响动,再将酒倒入醒酒器。

这是沈筵的家。

他当然要比苏阑放松,以致于他在看着醒酒器转动的同时,还打了个电话给秘书。

隔得太远,说了些苏阑没听清。

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又欣赏起了另一样东西。

他家简直像个博物馆,每件陈设都值得说道。

苏阑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像突如其来地参加了一场她连保证金都交不起的拍卖会上,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不般配。

“喜欢这幅《汉宫秋图》吗?”

沈筵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苏阑看着墙上整幅的画正出神。

她诚恳地点了点头,“南宋宫廷画家的上乘之作,谁能不喜欢呢?画的还是青鸾传信的典故。”

沈筵从后面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这画是我一朋友的,他祖太爷曾出任过四川总督,是李鸿章的心腹重臣,我买下这宅子时人还在国外,算是他送的贺礼吧。”

苏阑轻嗤。

区区一样乔迁礼就要上亿港币。

当真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她故意道:“你这朋友男的女的?怎么这么大方呀他?”

沈筵拥着她,好脾气地笑:“这么快就管上我了?嗯?连我的交际都过问?”

苏阑嘟了嘟嘴,“怎么了不行吗?”

“得佳人稍顾,我何其有幸。”沈筵轻笑。

他温热的胸膛紧贴着苏阑的后背,隔了层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感觉到沈筵心脏的搏动。

像极了她少不更事时曾听到的鼓乐。

那鼓点也并无半分雅致,只是不停地,敲打再敲打,像春风得意疾驰的马蹄。

沈筵埋首于她修长腻滑的肩上,苏阑轻颤着闭上眼,任由他灼热的呼吸喷薄于当中。

他微凉的指尖挑开苏阑睡裙一角,饶是她再没有经验,也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是那会儿苏阑认为,沈筵对她做什么都是合理正常的,事情理应当这样发展,她心底毫无保留的为他神摇情动。

沈筵掌心覆着的肌肤越来越热,他将她整个人扳过来,猩红着一双墨色眼眸,带着醇厚酒香的吻如雨点落下。

吻得久了。

沈筵又是这样发狠,苏阑便有些站不稳。

她身子一软歪,起伏不定地倒在了沈筵胸口,带着蔷喘微微。

沈筵将她打横抱起来。

不过十八个台阶,沈筵仍觉得长了。

他明明是个自省到严苛的人,今夜却无端端的,屡屡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失控。

沈筵将她放在了宽大的乌木雕花床上。

苏阑只觉身下的床垫异常柔软,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细端详这间卧室,就被倾身而下的沈筵覆压住了。

毕竟是第一次,她紧张又害怕。

苏阑在他无往不利的势头里寻了个短暂的间隙,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被他的情.热渲染得水光横涟。

她软声软调地说:“我什么都不懂,你要让着我点。”

沈筵额角的黑发被薄汗沁得微湿,已十分难捱的他闻言低喘着轻声道:“我到什么时候都让着你。”

他的声音永远不紧不慢,即便在此时此刻,也依然显得温和又从容。

这场声势浩大的暴雨终于在午夜时分挥落在天地间。

雨点噼里啪啦打着院内芭蕉,带着水汽的疾风从半掩的窗户里卷进来,泼天泼地激起了一地的水花。

沈筵被雨声惊醒。

几乎下意识地,就低头去看怀中的女孩,她只是秀眉微蹙了一下,翻个身又睡了。

她一向身子虚弱,今夜,大约是累得很了。

他披了件睡袍起身,把卧室里的四扇窗户都关牢了,顺手将窗帘也拉上。

雨声就这样被隔绝在门外,留出一室静谧,沈筵又点燃了一块奇楠香,丢进香炉鼎中。

奇楠有镇静安神之效,在许多个情致失调乃至失眠多梦的夜晚,缓解过他烦躁的情绪。

不知道苏阑睡得如何了,但应该不会太好,点上它总归是没坏处的。

沈筵轻掩上房门。

他走到二楼窗台上点了支烟,骤雨久久不歇,将枝头粉瓣海棠冲刷在地,碾作泥尘委地。

他凭栏独立许久,直到凉意侵身而来,才慢慢走回卧室。

苏阑正睡得昏沉黑甜,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软被躺了进去,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

隔天清晨。

沈筵凭借着生物钟勉强醒来。

他是一个自律到近乎严苛的人,从前在地方上任职时就养成了早上八点起床的习惯,九点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他看了眼时间。

八点十五分。

昨晚到底荒唐了些。

沈筵瞧了瞧身侧的姑娘,眉目栩栩,娇嫩白皙,好情志的想起两句诗来。

兰房昼永垂珠幕,宝靥香凝透玉肌。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记不起来了。

总之不在中学生必背的课目上。

他捏了捏额角,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时已重新换了身得体西服,只是领口的扣子散着,又拿起床头柜上的腕表重新戴上。

郑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沈总,车在楼下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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