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5)
他从读Q大开始,就不在这过夜了。
走到门口他还是觉得不甘。
沈筵回过头去问老爷子,“您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老爷子手里捧着汤药,愣了片刻神,一双因年迈而有些浑浊的眼珠,半天都没转,千真万确被他问住了。
沈筵苦笑着转身,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早该清楚自己父亲是何等样薄情的人不是吗?
*
六月底的校园空荡荡的。
苏阑每次从沈家补完课,似乎宿舍里就又少了个人,直到邝怡也搬回家里住,她就彻底成了一个孤寡鬼。
有时候她洗漱到半夜,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渗人,立马扔下牙刷跑上床。
沈瑾之高二的期末考试在即,苏阑去沈家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她们补了近一个月的课,眼看着就快到了要见真章的时候,她这苏老师倒比学生还紧张。
虽说苏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数学上,但每天上完课,她都还要额外布置两篇英语阅读理解,巩固一下基础。
那阅读理解的原文都是苏阑从时代周刊上下载的,题目由她所出,难度也比较大,但沈瑾之要想在文科分数上拔高的话也只能如此。
沈筵去青岛出了一阵子差,上午刚回北京,发信息说今晚想见她一面。
苏阑早早收拾了东西回寝室,换了条一字肩薄纱连衣裙。
还心血来潮的,拿出保研面试时买的彩妆,按着美妆博主的视频,画了个粉嫩樱唇的少女妆。
所以这天下午来上课的时候,连瑾之都发现了苏阑的异常。
平时见惯了苏老师铅华弗御的素净淡雅,乍然点上薄妆,那股无处可诉的清丽一下子就跳脱出来。
苏老师光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给自己批作业,都美得飘然欲仙,像书店橱窗里十九块一本的言情小说封面女主。
沈瑾之凑过去小声问:“苏老师你谈恋爱了吧?”
苏阑正在给她改数学试卷,被她这么一问,红笔生生一顿,在卷面上留下个殷红的圈。
沈筵毕竟是她小叔叔,要告诉家里人也是由他来说才对,苏阑不方便自作主张。
她垂着眼眸:“没有啊。”
明明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沈瑾之还把声音压得很低,“跟我说说嘛,又没关系的。”
高中时期正是春思初动的时候,对恋爱总有种神秘莫测的向往,连出身世家的小姐也不能免俗。
苏阑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搪,“我一会儿要请未来导师吃饭,稍微打扮一下显得郑重其事。”
没把她的话问出来,沈瑾之倒是托着腮转动手上的笔,不打自招了个干净,“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考R大吗?”
苏阑停下手里的笔,她也猜到了个大概:“是为了你的意中人吗?”
沈瑾之满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对她狂点头,“对啊对啊,因为之舟哥哥在R大教经济学,我想见他,想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见到他。”
原来她喜欢李之舟。
那晚她在黄金屋见到的主人,面容光洁白皙,待人十分周到,确实足够吸引这个小丫头了。
苏阑看了眼手表,今天留给她在瓜田里蹦跶的单位时间确实不够,她加快了语速说:“那就当作是为了你的之舟哥哥,咱们来把这几道错题订正了吧?”
“嗯!”
这天苏阑在沈家待到了晚上七点。
沈筵从六点给她发了句“车在门口等你”之后就再没有催促过她。
做为男朋友他也是最温柔和耐心的那一类。
苏阑匆匆下楼时,周妈喊她留下来:“苏老师吃了饭再走吧?”
有时候补课迟了,她也常在沈家吃饭,但今天晚上不行。
她换鞋时回了一句,“不了阿姨,我还有事。”
沈瑾之拿了块点心,颇有闲情逸致的,斜倚在二楼看着她,“苏老师今天有约会,周妈你别耽误她了。”
待听见苏阑关门的声响,沈瑾之的妈妈安歆才问,“你知道她和谁去约会吗?”
沈瑾之道:“妈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闲了?家庭老师的琐事你也管?”
安歆的眼神闪躲着,“我随便问问,下楼吃饭吧。”
沈瑾之咽下最后一口糕点,肯定有名堂,她妈真不是随便问问的人。
苏阑疾步走到大院门口,岗哨冲她敬了个礼,她已不复初次来时的拘谨,淡然受了他这个礼。
一辆军牌奥迪停在树底下,有面生的司机来给她开门:“苏小姐。”
苏阑点点头,径直坐上去。
沈筵正在接电话。
他另一只手搁在车窗边,不时敲一敲烟灰,随着他语速变化,饱满的喉结上下起伏着。
这人生得颜冠如玉,一张脸比女人还要白净,当真半点瑕疵也无,像一块上好的羊脂暖玉。
苏阑侧过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三五天没见他了,说不想那是假的,但她这份念想似乎有点过了头。
她怔忡着,甚至没注意到沈筵什么时候打完的电话,只是烟雾袅袅中,察觉到他靠近了,扶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上来。
良久,苏阑娇喘着,带着求饶的意味,微微偏过头。
沈筵挨过去吻她的后颈,“我走了这么久,一个电话都不打,嗯?”
苏阑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咬着牙关发出的,“我怕......你忙。”
其实有多少次她都拿起了手机,想问问他在做什么,但通话键还没摁下去,往往她就先泄了气,她不想让沈筵觉得自己很烦人。
沈筵拉过她的手,没脾气地笑开了,“再忙也得接我们阑阑电话啊。”
苏阑点头,“那我下次给你打,不接我可生气了。”
沈筵却忽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前天下阵雨,你站在大院儿门口打车,裙子湿了也没等到?”
第13章
苏阑美目微瞠,“你怎么知道的?”
沈筵溺笑着刮了刮她鼻子,“我还知道你是怎么回去的。”
苏阑歪着头回想起了前天的事。
本来补完课都已是黄昏了,走出来才发觉空中飘起了雨丝,一开始苏阑也没有多在意,可没等她走出大院就滂沱起来。
她小跑着躲到了路边的屋檐下,那檐也窄得可怜,她这么单薄的人,也仅仅只能遮去一小半边身子。
其间她也不知道冲路上招了多少回手。
可没有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他们带起被雨打湿的灰尘溅在她的白裙子上,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别处开走了。
还是沈筠下班回来,路过大院门口见她在等车,让司机送了她一段。
她捏着沈筵的手,指骨与手掌的比例堪称完美,和他肤色一样白,抽烟也染上几分禁欲的味道。
苏阑总爱握在手中细看,像是怎么都瞧不够似的。
而沈筵最喜欢的,是她这种无意识的迷恋,带着少女的娇憨。
沈筵拿起她的手机,把前头开车的赵师傅的号码输了进去,她淡淡“咦”了一声,“这是谁的电话呀?”
他朝前努了努嘴,“你的司机。”
苏阑指了指她自己,“我的吗?”
“嗯,以后这辆车就专跟着你。”沈筵靠在椅背上,话说得轻描淡写,“二十四小时听苏老师差遣。”
苏阑张口就要拒绝,“其实不用那么......”
沈筵像是早知道她会说什么,提早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齿。
这么些天处下来,他也算摸到了小姑娘的脾性,苏阑虽然性子软,但凡事格外有她自己的主见,没那么容易讨好。
和他从前的逢场作戏比起来的话。
毕竟想让那起子女人高兴要容易的多,送块翡翠,买个破包,再不行就送辆车或是四环内一套公寓。
她们对物质的需求一清二楚地写在脸上,明确标着价码,但是苏阑不同,这姑娘单纯地只想和他谈一场正经恋爱。
他在青岛这几天酒局不断,各路人马都来给他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