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120)

作者:惘若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在离预产期还剩下半个多月的时候, 苏阑提早休上了产假,说是休假,但比她上班要累多了,每天要做的功课不比庙里的和尚少。

从睁眼开始, 等着她的就是瑜伽老师, 领她做一些拉伸盆骨和髋部的简单肢体动作, 再来就是听助产士讲课,老爷子把人送来时说她接生过很多疑难胎位。

苏阑有时候路过二楼的婴儿房,看着经沈筵层层筛选才留下来的两个保育员,在里头归置摇篮、澡盆、奶瓶和四季婴儿的衣服,她脑子里就四个字——劳民伤财。

而沈筵神经紧绷得高度也每小时以阶乘函数级增长。

具体就表现在长篇大论, 听起来很有理, 但更像脑瘫的废话文学。

晚上睡觉前, 他总会交代苏阑有任何不舒服, 立马推醒他。

苏阑在心里想:我他妈不叫醒你,自个儿悄悄地去医院生, 完了裹成新年礼物送你, 再给你个惊喜吗?

苏阑肚子大了洗起澡来不方便,她又适应不了光着让别人给她洗,所以在浴室里会稍微待久一点。

没到这时候, 沈筵就要敲门问她, “你是在里面洗澡吗?都这么久了。”

她隔着门回, “我在孵蛋呢。”

还有每次见着她端起杯子做仰头的动作。

沈筵就神经兮兮, 连看着文件都会撂下赶忙问,“你喝的是热水吧?”

苏阑:“不是, 砒.霜。”

邝怡回北京的前一天给她打电话, 约她一起回学校走走, 苏阑暗道这让她怎么开口请示啊?可也不能丢这种人吧。

总不能老着一张脸对人家说,不好意思姐们儿,我的腿只是长在我身上而已,但不受我支配。

详情请咨询我先生沈筵,都不用V他五十,就能免费见识到,这个世界的物种多样性。

当天晚上在黄金屋吃饭,苏阑就在琢磨着该怎么寻衅滋事一番,好让沈筵应了让她出门。

她一不留神,在反光的镜面里照见自己的姿态,啧,十分的莫测。

郑臣瞧她这样也起疑,“怎么?全部身家押股市里了?”

毕竟那阵子股价跌出了一股子绝灭无人,立誓要割尽天下一切能割的韭菜的味道。

她抿唇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时就差点绊上园子里一块绿苔石,郑臣欲待扶住她,沈筵已经先一步从旁将她拉到了身边搀着。

乔太北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目睹这一幕,唇角勾起一个弃之如履的笑容。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沈三哥怎么会瞧上这么个平头出身的女人?漂亮的又不是少见了。

还有他那个什么都不在乎,偏偏只对苏阑上心的姐夫。

两个人还争着扶,真把她给捧的尺尺起丈丈高,不知自己是谁了。

沈筵出言责怪道,“我让你不要乱走。”

“嗯嗯嗯,是是是,我错了,”苏阑除了主动道歉,然后领罚,好像也没别的办法,“就罚我不许回家,今晚我去二南那里住一夜,不用夸我懂事了。”

沈筵:“......”

他是这个意思?

这决定让乔南一十分作难,“可是我今天不回家,我有个......”

她鬼鬼祟祟看了眼郑臣,放轻了声音说,“有俩小朋友要跟我一起......”

苏阑的心思太纯,不明白也来不了她那一套,乔南一不好说穿。

搞得苏阑愣是听不明白这个一起是怎么个一起法儿。

她示意乔南一继续讲,“和俩小朋友一起什么?”

“睡。”

“多大的小朋友?我可以帮......”

“一个二十,一个二十一,都一米九。”

“......”

苏阑悄悄把她拉到一边,“你把送我到长安街就行。”

她拍了胸脯,“就这么定了。”

杨峥在边上听个全须全尾,他靠着郑臣站过去,“我说乔南一真的别太出格。”

“管得了她呐?这江山都是人太爷爷打下来的,”郑臣神色微微一黯,唇边扬起淡漠笑意,“除非老沈娶了她敢一天打三顿,我就歇了吧。”

“所以说乔南一精啊,她见了沈筵绕开走,”宋临分析得很精准到位,“依我看你和之舟啊,合该就地结义才是。”

杨峥道出前因来,“昨天喝酒到北京时间八点,请你牢牢记住这个时间,小公主的视频八点过一分就打来了,李主任就那么拿着手机,一桌人照了个遍给她审查。”

郑臣听完就轻嗤着摇了摇头,“那我还不至于混到这份儿上。”

他完全能想象的出来,昨晚那一酒桌子的王八崽子散了局,都怎么取笑李之舟的。

面上一定都是轻藐蔑然谁都瞧不上的神情,说富贵穷通皆有定,是谁在强求谁知道,然后相互对视交换上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可心里真正想的不外都是,娘的沈公主是眼睛瞎了才不挑中我!李之舟哪辈子积了大德了?

但谁也不会说出来。

郑臣恍惚想起苏阑说过的一句话。

那会儿他们两个还在纽约,郑臣去接她下班的时候碰见一正在美国东海岸混硕士文凭的哥们儿,晚饭聊了大半车的贴心话。

贴心到苏阑听着,都觉得那些话比从各自肺腑里掏出来的还恳切几分,她全程没有说话。

到后来回了家她就问,“这是你哪年的好兄弟?”

“狗屁好兄弟,没瞧出来我连他名字都不记得了吗?”郑臣皱着眉把她齁儿重的公文包接过来,“如果不是他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话,我就怯勺了。”

她当时就说:“你们这群公子哥,偶尔能说句真话吗?哪怕只是一次呢?”

郑臣说:“真心这东西可假的很呐。”

“那什么才是真实的?”

“利益。”

“在这个地方,还能听见半生不熟的人围着你,说些半真半假的掏心窝子话,就说明你这人身上还有利可图,”郑臣笑了笑,“一旦你们家开始败落,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疑地离你而去,保不齐还要啐上一口。”

苏阑又问,“那你为什么总和我说真话?”

郑臣看了她好久,“是因为你太真了。”

这个总是清清楚楚地把喜欢和厌恶写在脸上的小姑娘,真到他都不敢把那一句我爱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他怕苏阑一听完,就会直截了当又义正言辞地警告他,那以后别见面了。

苏阑婚礼当天李之舟问他,“心里还是不那么痛快的吧?”

郑臣阖上了眼,“这辈子没能过上的好日子,我只当纽约那半年就是了。”

*

苏阑在长安街的平层里洗完澡,和邝怡确定好明天把臂游园的时间,自在舒服地躺在书房的软塌上,闲翻着一本《明史稿》。

读到景泰八年,她是照例跳过去不读的,对于朱祁镇这个糊涂鬼宰了史册传名功盖千秋的于少保这件事,她从识字起就接受无能。

她歪靠在一只鹅羽枕上,没看几页,眼皮已沉重得抬不起来。

书不受力地从她手中掉落,嗒地一声砸在了木地板上。

苏阑被这动静惊醒,卷开眼一瞧,书已经被沈筵捡了起来,他站在榻边,敲着书淡笑地看她。

她有些心虚的,“老看我干嘛呀?”

“心眼子不少啊阑阑。”沈筵坐到她身边说。

苏阑拉过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盘桓在手里慢慢儿地数着指头,“这不是老同学来了吗?我怕你不会让我出门。”

沈筵摸了下她的肚子,“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能随便和人出去吗?”

只要她一不在家,沈筵的心就立马吊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出一点事情。

“我保证俩小时内回来,”苏阑坐起来,不停用头在他胸口胡乱蹭着,撒娇撒痴道:“你就依了我吧好不好?”

沈筵无奈地把她摁住,“一个小时,让黄嫂扶着你,她人踏实。”

苏阑立马撅起了小嘴儿。

沈筵将她的蓬散的发丝掠到耳后,“不要怪我管着你,也要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听点儿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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