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斯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这位本该伤心的少年眼睛平静，仿佛他正在听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一样。

卡尔说了一声谢谢，布鲁克斯并不知道这母子俩有什么恩怨，胡乱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地忙去了。

24小时后，警方撤除了封锁，珍妮弗被算作工伤，所有包括以后的费用都由联邦缴付。

珍妮弗的同事里认识卡尔的人安慰了一下他，又匆匆走掉了，珍妮弗无法继续进行研究是联邦的重大损失，她手上的工作也需要交接，他们还有的忙。

卡尔在医院内部的特殊病房最后看了一眼珍妮弗，白色绷带缠着她的脑部，她眼睛紧闭着，像一个古老的木乃伊，毫无生机、不似人类。

确实不是人，卡尔想，如果世间有鬼魂的话，希望那个被撞成肉渣的人现在能够安息。

很快收回了那一点少的可怜的同情心，卡尔没有在医院逗留，回了别墅。

联邦当初为卡尔父母建造实验室的时候就考虑过应对危险的爆炸和辐射，地下实验室墙壁很厚，此刻一面墙上满是黑色烧灼的痕迹，一些纸质文件被烧成灰烬，洋洋洒洒的落在破碎的器皿上。

警局调查时已经派人处理了危险物品，跟珍妮弗有关的东西也被中央研究所拿走了。

卡尔在空荡的实验室里绕了一圈，有一些感慨，除了兰伯特，没有人知道这是承载着他童年的地方。

正打算从这将要被永远抛弃的实验室出去，卡尔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向了实验室最里侧的墙。

看起来没有任何一丝奇怪的缝隙，警方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几年没来，卡尔都快要遗忘实验室的一些细节，但他终究没忘：实验室比之前短了足足一米多。

他着实被引出了好奇心，珍妮弗这么隐蔽地想要藏一些什么呢？

卡尔脸上露出兴味，很耐心地寻找了一番，最终在一楼另一边的杂货间发现了入口。不用的杂物胡乱地堆着，因长久不打扫而产生的薄薄灰尘上隐约能看出来一些脚印。

卡尔可以确定这是珍妮佛的脚印，警方没有搜查到这里。

与发生爆炸的实验室截然相反，这个入口的锁非常严密精致，但万幸没有上锁，珍妮弗绝对没有料到她会遭遇爆炸，并变成植物人。

沿着向下的楼梯，卡尔缓慢走了进去。

这里明显被拓宽了，通风透气，空间宽敞，像一个洁白大蛋壳的内部一样温暖宜人，卡尔清楚地看到了被各种仪器众星捧月包围着的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箱。

他忍不住走近去仔细观察，看清里面东西的一瞬间，呼吸猝然急促起来。

一个呈团状的细胞组织浸泡在营养液里，悬浮在培养箱中央，像拳头大小的蛋，粉色的肉壁里面隐隐地透出晶莹的蓝色光点。

卡尔能明显感觉到里面生命的律动，它在呼吸。

导管向里面输送氧气，一连串的气泡中，它在营养液中一起一伏，朦胧漂亮的光点应和着闪动，仿佛一颗怪异的心脏。

卡尔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他紧紧盯着这团细胞，瞳孔放大，俊美的面庞出现细微的扭曲，整个人有种神经质的兴奋。

它在其他人眼中可能很诡异，但卡尔觉得它美丽极了。

回过神来，他开始迫不及待地找关于这个未知生物体的所有资料。

它究竟是什么！？

培育箱下面的保温台上贴着它的编号，能看出来有涂改过的痕迹：AHGH-9。

视线在实验室里搜寻，在堆满各种试剂的实验台上，他看到了一份观察记录。

卡尔拿起来，修长手指翻动，从6月20号开始一直到昨天的7月12号，记录的都是这个9号实验体的生命活动，还有营养液的成分变化参数等。

上面有一些珍妮弗写下的、仿若发泄般的话：

「我无法抑制这些喜悦，这么多年来我的研究没有白费，它将是最完美的造物！」

「真是令人期待…这些基因会让它长成……」

「它竟然开始衰亡！为什么…不应该！它明明与…实验体都不一样，到底缺了…」

「我早该知道人类的基因才是最完美的啊！现在它终于完整了，它活了……」

字迹很潦草，有些地方或许只有珍妮弗才知道写的什么，即便如此也足够卡尔知道很多信息。

“这些基因”指的是哪些基因？还有写在7月12号记录上的最后一句话，那天卡尔看到了珍妮弗车头的尸体残渣，卡尔觉得两者之间脱不开干系。

即使仍有疑问，卡尔还是笑了起来，他终于和珍妮弗有了共鸣，甚至有一点点原谅这伤害过他的，未来无法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