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73)

作者:金岫

陈鹤征的神色柔了几分,他松开温鲤的下巴,转而去推她的肩膀。

温鲤侧着身,坐姿不稳,外力施加,她不由自主地后仰,朝车门的方向倾过去。陈鹤征似乎早有预料,动作奇快,立即伸手垫在温鲤脑后,瞬息之间,温鲤便枕着他的手掌被抵在了车门上。

温鲤被保护得很好,陈鹤征的指骨关节则撞到窗上的玻璃,喀的一声,听上去似乎很疼。

他舍不得看她哭,也舍不得她疼,只能把恶果都留给自己。

感情这东西真奇怪,那么轻易地就让人了失了原则,又失了尊严。

两排车位之间的隔断没有升起来,司机扫一眼后视镜,就能清楚地看见后排的景象,清楚的同时,他又觉出几份心惊。

于叔是看着陈鹤征长大的,见证了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也见证了他在陈鹤迎的扶持下快速成长。但是,于叔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陈鹤征。

凶狠着,悍戾着,同时,也深情着,执着着。

整个人像是头困兽,走进穷途末路,偏偏又在爪牙上种了一株玫瑰,将伤人的利齿变为一种守护。宁愿自毁,也不愿伤害那个女孩子一分一毫,心甘情愿,献祭所有深情与虔诚。

温鲤背抵着车门,姿势有些吃力,手指下意识地抓着陈鹤征腰间的衣服,布料上浮现出细密的褶皱。温鲤脑袋中快速闪过几个念头,她隐约记得他似乎不喜欢衣服被弄皱,正要松手,陈鹤征觉察到她的意图,又靠近一些,声音低低沉沉,落在她耳边

“没关系,别人不可以做的事情,你可以,”他说,“都可以。我对你一向没什么原则性可言。”

没人能承受住这种程度的纵容。

温鲤觉得她连呼吸都软了,不由仰头,看着他,反复叫他的名字:“陈鹤征。”

阿征……

像是求饶,又像撒娇耍赖。

陈鹤征摸了摸温鲤的头发,指尖长久地停留在她的发丝之间,忽然轻轻一叹,“教了这么久,引导了这么久,终于进步一点了,不再一味地跟我道歉。”

以前,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跟他说对不起,好像亏欠他良多,愧疚已经累积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道歉,”温鲤声音很轻,气息弱弱的,抓着他腰间的衣服不松手,继续说,“也不喜欢我的内疚和自责,我会努力去改的,你相信我。”

小姑娘那么诚恳,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陈鹤征你信我,我会改的。

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伤害和委屈,你相信我。

陈鹤征的喉结滚了滚,他愈发靠近,额头抵着温鲤的额头,低声对她说:“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坏?一面说爱你、想你,一面又告诉你,我真的恨过你。”

给糖的是他,毫不留情递出刀子的人,也是他。

多矛盾。

可是那些情绪都是真实的。

爱、想念、灼烧一般的恨,他都鲜明地经历过。

温鲤立即摇头:“你没有很坏,是我一直没有学会如何爱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学会。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陈鹤征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唇上血色不足。显得几分凉薄。温鲤却知道,陈鹤征这个人其实是暖的,他的骨,他的血,他的怀抱,比任何人都温暖,所谓冷感淡漠,都是假象。

他是她见过的最温暖的人,一直都是。

两人离得太近,呼吸勾缠在一起,又混乱又亲密。

温鲤看着他点漆似的眼睛,闻到他身上那种薄荷叶一般清冽的气息,脸颊不由红了红,连脖颈都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陈鹤征,我是不是很乖?”温鲤眨着眼睛,慢慢地说,“不好的地方我都有认真去改。”

陈鹤征依旧不说话,只有喉结滑动着,深色的眸光并不寒冷,反而有种温和的静寂。

“那我能不能亲你一下?”温鲤试探着,用最胆小的模样,说最大胆的话,“你离我这么近,又不给亲,这才是真的坏!”

“坏”字落地的瞬间,陈鹤征终于笑了,很轻,被她逗笑了。

他的手掌箍着温鲤的后脑,让她无路可逃,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故意问:“想亲我啊?”

陈鹤征的唇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么近,偏偏没办法彻底碰到。

温鲤的眼尾泛着可怜兮兮的红,耳朵听不见其他声音,没有鸣笛,没有喧闹,只有陈鹤征的呼吸和话音。

她点头,那么乖,轻轻:“嗯。”

“因为特别喜欢我,”陈鹤征垂眸,看她的眼睛,也看她的唇,“才想亲我?”

低沉又柔软的语气,骨头都要被他揉碎了。温鲤完全不是对手,一败涂地,丢盔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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