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鱼羡渊(2)
白袍侍卫面露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四周,提高音量:“剩下二人也可现身一见。”
她握紧了手中残剑,犹豫不决。会不会又是一场骗局?一场新的试炼?一旦他们现身,就立刻屠杀殆尽?
“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若再不出,便从簿子上除名。你们虽有幸逃过一劫,却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一步进或可及驱使卫,退却不如一般奴隶。且思量清楚!”
众人下意识屏息,默默计算着时间。
一息时间刚过,白袍侍卫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一处。
“啪”的一声,两只干瘦的手臂,扒在了土坑边沿。紧接着,一团乱发顶了上来,发尾参差不平,毛躁不堪,长度刚好到肩。
看到这,饶是见过世面的白袍侍卫也微微吃了一惊。他莫不是见到了一个野人?
麻绳穿着干草枯叶,在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只可见布衣的片角。骨瘦如柴的四肢露在外面,衣袖裤腿裂成了条状,被凝固的血痕往下扯着。蓬厚的头发帘儿遮了大半面颊,只留出四分之一的眼睛以及一个削尖的灰色下巴。
一双手指甲外翻,骨节毕露,狰狞可怖。犹抓着尺长的断剑,上面满是钝口和锈迹。
与先前那名男子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怎么弄成这般模样……”白袍侍卫暗自嘀咕。
她扯着嘴角干笑,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没日没夜的逃杀,恶劣的生存环境,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白袍侍卫望了望男子,又看了看她,道:“如此,就当只有你二人通过试炼罢。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还请如实回答。”
男子微微颔首,眼珠如死鱼般一动不动。
她亦望着白袍侍卫,一言不发。
白袍侍卫微微一笑,问道:“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安然度过昨夜的?”
“我一直待在树上。”男子毫无波动地答道。
白袍侍卫微一侧头,“没有被发现吗?”
“被我杀了。”
白袍侍卫点点头,目光转向她,“你呢?”
两人的对答落入耳中,她不免有些疑惑,昨晚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还有这试炼,不还剩一个月的时间吗?怎么突然就结束了?
她陷入沉思。
见她久不做声,白袍侍卫皱了皱眉,再次问道:“你呢,昨夜是怎么逃过的?”莫不真是个野人?不通人语?
她一愣,看向他,眼珠子透过发帘,隐约可见的黑白分明。
白袍侍卫平静地与她对视。
她却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摆了摆手,又抖了抖自己身上简陋的枯叶斗篷,最后一指不远处她爬出来的土坑。
白袍侍卫顿时了然,原来是个哑巴,侥幸凭借着树叶与猎洞融为一体,这才逃过一劫。
两相对比,显然那男子更胜一筹。
她手指不堪忍受地抓紧了断剑,就这么一会功夫,腿上的伤几乎就让她无法保持站立。
待痛感稍缓,却见白袍侍卫转身向仪仗行了个礼,似乎在请示什么。
她难耐地弯了弯身子,还来不及思索什么,眼前倏然掠过一阵风,只一瞬,身体就被迫腾空而起,重重地摔进了一团柔软之中。
顷刻间,巨大的痛楚侵袭而来,她忍不住蜷缩起来,意识完全溃散的那一刻,只听到一句陌生好听的男声。
“抱歉,事情紧急,现下便随我一同入梦吧。”
——
驱使卫(二)
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厢房中,肩上的力度在她睁眼的那一瞬便松了开来。
坐在桌边饮茶的一位老者见状,连忙迎了上来,饱含歉意地拱手行礼,“殿下,老夫惭愧,本约好三日后戌时入梦,谁知老夫这边出了问题,不得不提前入梦,迫得殿下只能匆匆赶来,实在对不住!”
殿下?
她缓缓转头。。
极浅淡的灰色衣衫,束着紫色看不出材质的长带……因她站得稍后,并不得见男子面容。
却本能地知道身旁男子绝非常人。向后退了退。
他上前一步,伸手托住老者,“柳前辈客气了,提前三日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知何故导致先生如此焦急,可需汀帮之一二?”
汀……
她怔了怔,这个字,在偌大的堪国,唯一人能以之自称,寻常百姓及奴隶不敢有丝毫辱言,可比之天,比之神明。
于是世人只能称他……
古思太子。
那柳姓老者闻言叹息,眼底现出一丝痛楚,想说些什么,终是闭了口。眼神一转,注意到一旁的她时,不免有些诧异,“先前殿下说要挑选新的驱使卫,难道这位就是……”
她垂下眼,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