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北(90)
阿史那赫蓝一路把暮北牵到她的帐篷里,士兵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们。阿史那赫蓝像是怕她会逃跑一样,一直坐在门口,绥真进帐篷的时候差点踩到他身上。绥真听说了暮北的肩伤,说他还以为暮北要暖炉是因为天气冷。阿史那赫蓝和他解释了来龙去脉,绥真只是摇头,“我得亲眼看看才知道。”
阿史那赫蓝询问地看向暮北。
她对他点点头,转而对绥真道:“我明白。绥真,那就麻烦你了。”她转过身去,把辫子拨到胸前,松开衣服的带子,只露出右边的肩膀。
阿史那赫蓝和绥真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感到很奇怪,忍不住问他们。
“公主,恐怕不太好。”半晌,绥真才回答。
她的心一沉。“怎么不好?”
“绥真,用镜子照给她看。”阿史那赫蓝坐在门口道。
绥真让她坐到梳妆台前,用桌上的一面小镜子照着她的右肩。暮北在梳妆台的大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肩膀后面一片紫色的瘀伤。因为在背后,平常她自己看不到,根本没有察觉。
确实不太好。或者说,很严重。
暮北一边把衣服穿好一边思考。这不应该。已经过了这么久,两年中她连剑都不再用,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绥真,怎么会这样?”阿史那赫蓝替她问道。他听上去很担心。
“恐怕是因为一直没有痊愈,公主又没有经历过漠北冬天的天气,被冻伤了。”
“有办法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只能慢慢休养。但可以尽量把淤血放出来。”
“那就试试。”阿史那赫蓝站起身。
“不必了。“暮北忍不住打断他们,阿史那赫蓝和绥真都疑惑地看着她。“不必了。”她重复道。
阿史那赫蓝浅色的眸子里满是担忧,“魏骊,你的伤很严重,淤血放出来好得快些。”
“不必了。”她紧张地又说了一遍。他有点吃惊,此刻的她看起来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孩子。
“为什么?”
她吸了口气。“疼。太疼了。”她轻声道。
九原一站之后,她因为受伤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半个月里一夜一夜地不能合眼。额头的伤还好,但右肩的伤口发作的时候尤其折磨人,她几乎咬碎了牙根才没有尖叫出声。骨肉深处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切割着她的精神,她在快要发疯、想一死了之的时候想到了清岳,他还在等着她,这才没有一头撞在床头以求解脱,否则她会的。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了那样的疼痛了。
阿史那赫蓝只犹豫了一瞬,在暮北反应过来之前,就大步走到她面前,避开她右肩的伤口把她抱在了怀里,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事的。会有些疼,但只有这样才好得快。”他这么说着,他却心疼了,但心疼的同时又欣喜若狂。她在无意间终于让他窥到她脆弱的一面。她终于不再仅仅是那个遇到多大的危险都波澜不惊、毫无破绽的公主,而是终于也需要别人安慰的少女了。
“别怕。”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到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绥真知道怎么做,我也会陪着你。”他听到她吸了口气,庆幸她没有拒绝他。“听话。“他十分温柔地道。
她没有回答。
“绥真,你去把东西准备好。”他转头对站在旁边的绥真道。绥真点点头,出去了。
阿史那赫蓝松开暮北,站起身要往外走,突然感到她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去哪儿?”她问道,她眼里还有未消散的恐惧。
他有些意外,但随即对她微微一笑,“我去给再你弄两个火盆,很快就回来。”
她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他的袖子,“那你快点,不然绥真回来了,我害怕。”她毫不掩饰。“我真是怕死了。”
他笑得更深,“好。”
绥真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回来的时候,阿史那赫蓝刚把第二个火盆搬进来,帐篷里一下热了很多。
“赫蓝,不会太热了么?”绥真把东西放在桌上。
“热你就把外套脱了。”阿史那赫蓝已经把穿在外面皮袄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单衣。
绥真摇摇头,“我还是穿着吧,等会儿说不定还要再去取纱布来。”
“你怎么不一次准备好?”
绥真迟疑地看了暮北一眼,“我已经准备了不少了。只是怕万一血止不住,会不够用。”
“你别吓唬她。”阿史那赫蓝皱起眉。
“不是你非要问么?”绥真哭笑不得,又转向暮北,“公主,我不是吓你。我不知道淤血已经积了多久,可能需要花点时间。”他顿了顿,“会有点疼。”
阿史那赫蓝担忧地看着暮北,她只是紧张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