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王座(1270)
重新踏上旅程,肖恩小心了许多,圣域以北的那加山脉,是暗月法师公会的领地,据学院老师的说法,那里是叛逆法师、黑暗法师和死灵法师的大本营,历来与东方学舍水火不容,还有不少连老师都忌惮的强大人物。
日以继夜地赶路,肖恩的体力也有些不支,见下午的阳光正好,走到路旁想稍微打个盹,不知不觉靠着树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黑袍少女。
似乎没料到他会醒来,对方的肩膀有点紧绷,但是精致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神色漠然,眼神冷寂。漆黑的兜帽落在瘦弱的肩头,露出金棕色的长发,这是日精灵特有的发色,长长的尖耳也显示了她的种族。金色的双眼宛如穿过琥珀的日光,却没有琥珀的温暖,只有不反光的坚硬寒冷。
「你是精灵吗?」和对待所有陌生人的态度一样,肖恩诚挚地打招呼,因为是和养女同一种族,更热情了几分,「你好,我叫肖恩·普多尔卡雷。」
精灵少女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一动不动,也不开口。
没在意冷场,肖恩继续道:「这一带不安全,你不要继续往北走,那里有许多坏法师,都是十恶不赦的邪恶之徒。我听说附近也有个黯精灵的法师塔,逃出来的冒险家说,里面有个强大的法师,是堕落精灵,对所有的精灵都有敌意,要不是一个女孩子帮忙他们还逃不出来,里面有非常厉害的魔法陷阱和关俘虏的笼子,你不要去哪里,当心被抓住。最好往南走,去圣域……」
说着,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地图。因而没看到,黑袍少女往他怀里的婴儿看了一眼,那一眼尖锐冷厉得不可思议,仿佛复苏的鬼魂,冷漠的眼神陡然有了生气,如同九尺深寒的冰面下燃起幽微的火焰,炽热又冰冷,燃烧着疑惑、不解和思量。
「哎?」
听到动静,肖恩抬起头,只见那少女看也不看他的地图,转身离去,倒是往那座黯精灵法师塔相反的方向,脚步微跛,背脊略弯,像长期戴着什么镣铐,没有办法站直走路的人那样,拖着沉重艰难,却十分稳定的步子逐渐走远。
肖恩搔搔头,带着菲莉西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奇怪。”莎莉耶等人都觉得撞到一个怪人,但很快也忘记了,毕竟,这只是旅途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诺因却莫名在意,脑中闪过模糊的念头:难道……是席恩?
他想要回头仔细看,但记忆中的肖恩并没有回头,他也就不会知道,那位年幼的黑袍是不是定定站在原地,遥远地注视救世主的背影,久久沉默不语。
应该不是,他怎么会扮女装。
诺因抛开了怀疑,只有那双宛如冰泪石的双眼,留在了第一次见面的印象中。
离开了暗月法师公会所在的树海,肖恩再次回到了人世,地图上有人烟的地方。此刻距离他离开圣域仅仅过了十三天,世界却天翻地覆。
精灵王奥佛瑞特被东方学舍禁锢,魔界公主的死泄露出去,魔界上下震怒,宰相维烈·赛普路斯亲手撕毁和平协议,以禁咒「禁界辉煌绝炎阵」和魔界的武器毁灭索雷斯大陆,震动世界。
同时,在魔王艾尔拉斯的命令下,其他魔族开始血洗人界,圣域周边,大小数十个公国,百万人民的性命一夕间剥夺,不分男女老幼,不分精灵与人族,只有不分区别的卑微和低贱,为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偿命。
魔族和魔兽狂欢的地狱世界,魔人和魔兽不再有分别,艾斯嘉的受难者们逃跑和匍匐,背叛和互助,反目与诀别,痛哭与嘶吼,惨叫和求饶,绝境和求生,破灭与死寂,魔族们欢笑和折磨,杀戮和践踏。
被从母亲怀中夺走的孩子,在兽爪下碾压成肉泥的父亲,被各种异能取乐的人们,支离破碎或扭曲不堪的血肉碎片,飞溅的血液和挤爆的内脏,倒塌的屋宇,掀开的地下室,怎么逃也逃不过的屠杀,怎么躲也躲不过的浩劫,鲜血弥漫,生命定格,然后一切风烟俱静,只剩下尸体,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尸体。
象牙塔走出的命运之子,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残酷和真相。
他的兄弟已经独自走过整整十一个寒暑,风雪催磨,煎熬苦楚的沧桑人世。和世人生不如死,苦苦挣扎,朝不保夕的世界。
赤地千里,伏尸万里,寒鸦凄鸣,蔓草萦骨,拱木敛魂。放眼望去,苍黄的烟雾直冲天际,成千上万,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不祥的蜡黄色,和死者肤色相同的颜色;焦黑的尸体和碎块堆积散落在黑红相间的大地上,微风吹过,就碎裂开来,化为无数分不清是血肉还是衣服破片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