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野(3)
“爸。”
辛月喊他。
辛隆这才转头看向辛月:“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辛月:“没有。”
辛隆撇了下嘴:“进去吧。”
他把手里的石头丢掉,表情烦躁地等辛月开门,接着一边朝院子里走一边又骂了起来:“妈的,老子撞了八辈子血霉,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爸,你又去喝酒了?”
他说话的时候辛月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也是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不是说今天去撬沟?”
辛隆表情一顿,不太自然地清咳两声:“四点我就撬完了,去喝两口酒怎么了。”
辛月用余光看了眼放在院坝里没粘一点土的锄头。
她懒得戳穿他,径直背着背篼进了猪圈,把背篼里的草放进食槽里。
喂完猪出来,辛月正在院子里洗着手,厨房里传来一道喊声:“辛月,去掐两把葱。”
“知道了。”
辛月拿帕子擦干手上的水,出门去摘葱。
农村里一般都把葱种在家门附近,方便摘。
辛月家的葱也就种在旁边,这块儿地是她家和邻居王婶家共有的,一人一半。
辛月正弯腰掐着葱,忽然听到一阵很低沉的汽车引擎声。
在黄崖村,除非逢年过节,基本看不到汽车,就算是在县城里,辛月也没听见过这种引擎声。
出于好奇,辛月掐完了葱也没走。
很快,那辆拥有独特引擎声的汽车就驶入了辛月的视线。
那是一辆通体漆黑的车,车身线条十分流畅,蜂窝状前进气格栅极具科技感,车标是一串字母。
辛月以前有个酷爱汽车的同桌,强行跟她科普过好多汽车方面的知识,在蒲县这个小县城的女生里,她绝对是认识车标比较多的,但她不认识这个车标。
正在她试图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时,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色T恤,样式普通,但给人一种很贵的感觉,可能是穿这件衣服的人生得贵气,那人眉眼间还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透过前挡风玻璃,辛月隐约能看到后座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只看得见一点白色的衣角。
中年男人冲后座的人说了什么后,率先下了车。
男人身形高大,一出车门显得更加气势凌厉。
辛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车和这样气场的人,强烈好奇心一时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让她都忘了手里葱已经够了,还一根又一根的掐着,就等着后座的人下来。
她想看一看,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的后座车门终于有了动静。
辛月抬眸。
两道视线蓦然撞上。
此时天边还滚着火烧般的云,像一幅色彩浓艳的油画。
仿佛工笔描绘的少年站在云下,颀长的身影入了画,风吹起他的衣摆,将盛夏的晚霞衬得愈发热烈。
辛月忽觉有种不真实感,而那人就站在离她两米之外的地方。
他微仰着头,下颌线条锋利,折角分明。
透过盛夏炙热的晚风,他那双眼阔极深的一双眼睛微狭着,正看向她。
“嗬……”
倏地,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从他嗓子里震出。
第2章 本事
“陈江野。”
前面传来男人的催促声,“愣着干嘛,拿行李。”
陈江野……
还没来得及去疑惑他为什么要笑,辛月莫名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时他俩还对视着,丝毫没有陌生人四目相对时的拘束,一个肆意,一个坦荡,双方都毫无顾忌。
又是两秒后,陈江野先错开了目光,转身朝着后备箱走去。
满足了好奇心,辛月也不再看他,拿着手里一大把葱回了屋。
辛隆看着辛月手里那整整一把葱,来了火:“你掐这么多干嘛?当葱不要钱啊!”
“剩下的明天吃。”
说着,辛月径直拿着葱去洗。
辛隆歪了歪嘴说:“明天都蔫了。”
辛月把葱丢给他,淡淡道:“我不挑。”
辛隆被她这话给噎了一下,过了会儿才说:“饭就你吃我不吃?”
辛月瞟他一眼:“就一天能有多蔫?”
辛隆又被她给噎住了,他也不知道为啥他家闺女平时不吭不响的,到了拌嘴的时候,他就没赢过,只能表情忿忿地使唤她道:“烧火去。”
这年头好多农村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他们这村除了少数用沼气的,大多数还得自己烧火。
前年村里本来也说要通天然气,黄崖村也没穷到天然气的钱都出不起,就是一个个抠搜得不行,都抠搜出了名,附近的村子都知道黄崖村的人因为吃不得一点儿亏连水泥路都没修。
修水泥路要占一些人的果树,原先规划路线的时候,有户人家只被占了一颗树都吊在树上哭爹喊妈,说要砍树先把他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