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49)

作者:多梨

许盼夏还有点迷糊,她烧刚退,大量地出汗,身体也虚,没什么力气。眼看着瓶里的水下没了,叶迦澜没去叫护士,他自己就会起针,捏着许盼夏的手和输液器管,小心翼翼地往下撕着胶带。

许盼夏去年冬天也生了一场病,打了三天吊瓶。最后一天她睡着了,液体下完了,回血,血液沿着透明的管子回血回到第一个接口处,她才惊醒,惊慌失措地叫着护士来拔针。针头拔掉后,针还在滴血,不小心溅到裤子上一滴,开出朵小红花,许盼夏按着青紫的手背刷朋友圈,等待血液凝固,恰好看到叶光晨发的朋友圈,是他和叶迦澜的合照。舒适的房子,温馨的晚餐,和谐的一家人,岁月静好。

今年再生病,叶迦澜帮她拔针。他是个好哥哥,做这事也温温柔柔,手轻,不弄痛她。

让许盼夏自己按着棉签,叶迦澜倒了杯热水,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下去,才说:“我让卫长空回家了,他明天还得上班。”

许盼夏问:“叶叔叔没催你回家吗?”

“我说留在这里和你作伴,”叶迦澜说,“按紧点——他现在也不在家,去杭州出差了。你还起得来吗?用不用我抱你?”

许盼夏摇头:“不用不用。”

真不用叶迦澜抱,她现在烧退得差不多了,只是喉咙还干干的,有点痛苦,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叶迦澜剥了巧克力给她补充体力,还有一些巧克力脆脆燕麦棒和几袋坚果仁,都是补充能量的东西。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许盼夏咽下去,才问:“你买了零食带来的?”

“不是,”叶迦澜用自己的围巾把许盼夏围严实,只露出她一双眼,“你睡觉的时候,我叫了跑腿。”

“……喔。”

网约车来得慢吞吞,不过也是一样的健谈,许盼夏依靠着车后座,高烧后的人总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介于困倦和疲惫中间的一种过度轻盈感,她感觉自己要像个热气球悠悠飘上天了,旁侧的叶迦澜又能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的线拽下。许盼夏低着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那是刚才上车时、防止她摔倒才握住的。

一握,就没有松开。

许盼夏出了很多的汗,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不太舒服,总能让她想起第一次和叶迦澜牵手时两人都汗涔涔、满是热潮的手掌心。

她闭了眼,听叶迦澜和出租车师傅天南地北地闲聊,恍惚间却觉世界好似只剩她和叶迦澜二人,那些声音都是世外物。直觉提醒她该抽回手,但这样细微的动作,许盼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才能做得自然。人一旦心中有鬼,眼前山不是山,云亦非云。

许盼夏缓慢地吸气。

手机的震动打破僵硬气氛,许盼夏抽出自己发汗的手,拿起手机,看到卫长空发来的简讯,她回复,打字也慢。左手拿着手机,抵在自己胸口,右手一根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

叶迦澜的镜片上倒映着她手机简讯的薄薄影子,一层,像明亮月夜空一抹淡云。

他无波无澜。

「我和哥哥在回去的路上」

「嗯,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晚安」

「明天见」

……

到了。

许盼夏不用叶迦澜搀扶,自己去洗澡,脏掉的衣服丢进脏衣篓。她是病人,稀里糊涂地忘记丢洗衣机,洗漱完躺在床上就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叶迦澜在厨房熬着热乎乎的粥,许盼夏走到客厅,转脸就看到阳台上晾晒着她的衣服,昨天脱下来的,今天已经全都洗干净、清清爽爽地晾晒着。

包括胸衣和小裤裤。

许盼夏的脑袋差点嗡一声炸了,她急促地和叶迦澜说:“哥,内衣得手洗。”

“嗯,我知道,”叶迦澜在盛粥,“过来喝粥,医生说你这几天饮食清淡,最好少吃点油炸……”

许盼夏听不进去了。

其实,她给妈妈洗内衣或者妈妈洗她的内衣……这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说什么个人隐私,但同性亲人间互相洗衣服也不算大事。可是,可是……

异性亲人间呢?

许盼夏不知道,她直觉这样不对,但叶迦澜的坦然态度又让她犹豫。对方过于平静自然,自然到许盼夏完全找不到该纠结的点。

——你怎么可以碰我的衣服?

——你病了,我是你哥,洗件衣服而已。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认为我还喜欢你?

许盼夏打赌,对方一定会这样说。

她捧着热乎乎的粥碗,迟疑着吃了一勺粥。

决定保持缄默。

这场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两天后,许盼夏再度恢复了活蹦乱跳。临近过年,活动也多,许盼夏每天忙到要起飞,好不容易盼来放假,也终于领到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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