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绥绥(63)

作者:糖多令

裴姝没有受伤,胡绥绥不安的心安静下来。裴焱靠近,接过胡绥绥手中的裴姝,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问:“今日姝儿怎又惹着小九姑了?”

“不知道呢。”裴姝用干净的手背擦擦眼睛,“姝儿走在路上,它就带着一群猫儿,远远地就遮了姝儿的路。来势汹汹,姝儿可怕可怕了,两只腿跑不快,就变成四条腿跑回府,没想到它们会追进府来,爹爹,姝儿可怕可怕的。”

虽说没有受伤,但裴姝被吓破了胆,再不敢独自一人去市曹买鱼,听见奇怪的声响,撒履就跑,比受追的偷儿跑得快,且当晚还突然发起了热。

裴姝身子骨坚,从来是冬不怕寒冷,夏不怕炎热,在刚解冻的池子里泡一泡都不会打喷嚏,这是她第一回 生病,裴焱和胡绥绥两人急得甩手顿足,没日没夜倒替着照顾她。

裴姝病时不忘鱼味,咂咂嘴,常出谵语:

“阿娘,能陪姝儿去买鱼吗?”

“爹爹,能陪姝儿去买鱼吗?”

裴姝在榻上躺了四天,最后吃了一锅胡绥绥做的柳惊鱼才起疾,再不需严君来照顾,结果当天晚上小九姑又来了。

斗移漏转,约略三更,裴姝睡得正酣,忽然头顶传来鞭炮一样的响声,劈里啪啦的,久久不绝,她热突突被吓醒。

小九姑在屋顶上乱跑,蓄意弄出响声来吓唬裴姝,接连几日都是如此。裴姝泪下如雨,抱起枕头跑去找胡绥绥:“姝儿想与阿娘一块睡。”

得知裴姝不敢独自睡觉的原因,胡绥绥忒气,气不过自己的姑娘被一只猫儿这般欺,次日刚到熄烛入睡时分,她变成狐狸,上屋顶去等待小九姑的到来。

狐狸毛发白折折,与冰雪融为一色,小九姑当晚势汹汹步月而来,并未察觉屋顶上有一只狐狸。

张个眼慢,胡绥绥斜刺里窜出,扑向小九姑,与之打成一团。

狐狸体型比猫儿大一些,爪子也比猫儿的爪子锋利,小九姑不是胡绥绥的个儿,很快就和当日那样,狼狈逃去。

胡绥绥犹觉气未消,寻了个月圆的时候,带着母鸡去黄草山里呼来姑姑姨姨,与小九姑及小九姑的好友们在山下约了一架。

打得是不可开交,毛发飘飘,双方都打秃了,皮开肉绽的,还不肯收手,裴焱如何都劝不住。

最后又是小九姑败也。

连在胡绥绥面前吃亏,小九姑被折了气势,后来不敢再出现。即使出现,也只揣了前爪,藏起尾巴,趴在高处,两只眼皮垂垂,幽怨地望着裴姝颤颤地喵一声。

总之不敢再挥爪,毫无势焰可说。

裴姝将此事告诉了裴焱,裴焱哈哈大笑,说:“它应当是被你阿娘震住了,不敢再欺负姝儿了吧。”

饶是裴焱这般说,裴姝仍是不敢出门:“可是姝儿还是可怕可怕的,爹爹,以后你不忙的时候,还是陪姝儿去买鱼吧。”

“好。”裴焱当即答应。

“爹爹你可好可好了。”裴姝眉开眼笑,在原地一蹦一跳。

裴姝话里总爱带着一个可字,吃到好吃的,会说可香可香了,骨头碰着了,就说可疼可疼了,害怕时就说可怕可怕。而胡绥绥喜欢在话尾加个是也,裴焱左边听“可”,右边听“是也”,有时心情飘荡,说出的话带可也带是也:

“可闲了是也。”

“可香了是也。”

“姝儿可乖了是也。”

听着以为他在与人扯娇。

裴姝好不容易练大的胆子,一天之内就变小了,出门必要人陪同。有时候裴焱和胡绥绥忙,陪不得她去买鱼,她就会去问周巡:“翁翁,您能陪姝儿去买鱼吗?”

周巡这个老头一生未恭喜,无儿无女,裴姝乖巧可爱,他还蛮喜欢,相处久了,越发喜欢。当裴姝问他能不能陪她去买鱼,他立即搁了手头的事儿,拿上钓鱼的工具带着裴姝去江边钓鱼:“不用买鱼,翁翁给姝儿钓大鱼。”

过了五天,裴焱去州学视察,视察讫,就手接下课的裴姝回家。上马车前,裴姝试探性地问:“爹爹,今日能给姝儿多点银子吗?”

每当裴姝要出门买鱼,裴焱会给她一些银子,银子不多,仅够买一、两条鱼。姑娘庚齿卑,满足了口欲,物欲便是淡淡,不曾开口索要更多的银子,忽来索银,裴焱好奇极了,发问:“为何?”

话未悬口,裴姝喉咙哽咽,先流了几滴泪花,失口道:“爹爹,姝儿知道小九姑为何这般凶了。”

哭声断断续续,而说话声颤涩模糊,裴焱蹲下身子,静等裴姝的解释。

“姝儿当时抢的鱼儿,是小九姑辛辛苦苦从冰河里抓来给它生病的阿娘吃的,姝儿抢走后,它和阿娘在寒风里受饿……它的阿娘最后没能熬过那个夜晚。如、如果姝儿没有因为失志而抢鱼,或许是能熬过去的。因为姝儿害死了小九姑的阿娘,所以她才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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