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绥绥(34)
裴焱扬起了一个笑容,眼睛甜腻腻胶在她身上:“一年三百多日,躲头避懒几日不下蛋,很正常。”
“也是。”胡绥绥同意裴焱说的话。
意绪无聊,裴焱一挥手,遣散周遭的婢女与小奚奴,去屋内拿了一张矮凳和一把梳子,要给胡绥绥梳毛:“许久没给绥绥梳毛了,不知绥绥的有没有打绺,今日空闲,我给绥绥好好梳一梳吧。”
一听要梳毛,胡绥绥兴味索然,她着实不愿让裴焱瞧见自己的模样了。她手心叠着手背,捂住脑袋,吹起额头上的碎发,憨态可掬:“没有打绺,裴裴你就这般给绥绥梳就成,变成狐狸,毛会乱飘,很难打扫。”
“无碍。”裴焱总存有戏弄胡绥绥的坏心思,“我也许久没见过绥绥的狐狸样了,让我瞧瞧,秃成什么样了。”
此时赤兔还呆在西边上,秋风不大凉,甜迷迷地吹,兜面吹秋风,胡绥绥半眯起眼睛,拿起凳子,走到避风处。
裴焱紧跟其后,胡绥绥把凳子摆在墙根下,一屁股揾到凳子上,呆坐了一会儿,声儿松松脆脆回道:“那裴裴要先屏住呼吸。”
不屏住呼吸,鼻腔里会吸进一团白毛,到时候裴焱又要哱息不住了。
裴焱点头后退一武,胡绥绥眼角里看见裴焱退后了,憋足一口气,屈起背脊,准备变成狐狸。
但把脸憋得通红,几乎要断气了也没变成狐狸样,反觉乏劣甚病。
胡绥绥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再把背脊屈起,这一回还是没有变成狐狸样。
胡绥绥神态失常,慌了。
裴焱在后边不知情头,一直在等胡绥绥变成狐狸样,没等来狐狸,等来了胡绥绥“蹭”地蹦起来,大大掉态的模样。
胡绥绥呼红喝绿,连珠箭说着“完了”两个字,说累了,就遮了脸哭个事不有余,颊上啼痕了了可见。
她不能变成狐狸了,狐仙奶奶说,狐不能成狐,是将死之兆。
哭之哀恸,如丧考妣。胡绥绥的哀愁之色,直扑到裴焱眉宇上来。
裴焱被弄得神思恍惚,头皮发麻,忙问所以。
胡绥绥脸色变成死灰色,一面揾泪,一面原原委委说来:“狐不能成狐,将死是也。昔乐今愁,不想狐精绥绥卑卑龄而已,却是将死是也。世间何处有胡香四两!何处有仙人能起死人、肉白骨!容色未衰命先衰,苦也!呜呜。”
想到沉痛之处,语未终,奔入寝室,一只手握管,一只手铺纸,走笔写一缄遗书。
那热泪暗滴纸上,见者无不着急。
裴焱的心揪起,把哭得岔气的胡绥绥扶到榻上去,宽慰了一番,亲自请来朱子林诊视。
朱子林匆匆赶来,及榻边,撩开一截袖子,伸出二指一探胡绥绥的脉息。探了半刻,朱子林本是皱起的眉间,蓦地展开,冷隽地一笑。
裴焱见状,心更着急,抓着朱子林的手臂:“翁翁快说说,这是怎么了?”
朱子林嘴角勾起,捋着胡子,姁姁地回话:“裴夫人,恭喜啊,福气入腹百日了,有孕是也。”
第26章 胎儿拒出肚皮来
原是肚子里结了珠才变不成狐狸的。
胡绥绥先悲而后喜,且擦去眼泪,且摸着肚子自言自语:“啊,这个孩子,是个很乖的孩子。”
这一百来日,胡绥绥身体未感到一点不恣,四肢不烦痛,不恶闻食气,睡得香,吃得好,一点也不似个半装的肚子。
朱子林接话:“夫人脉理平和,身体无它疾,三月始胎,不需分寝,唔,近来天气凉,不要涉水感寒了就好。”
说罢,挈医箱离去。
裴焱的神情不可捉摸,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坐在榻沿,手伸伸缩缩,不敢触碰胡绥绥的肚子:“怎么你连汛期断开了都不知道?”
“我们狐狸的汛期本就乱,不是月月都有的。”做出个笑话儿来,胡绥绥觉不好意思,辩解的声气弱了十二分。
因为心虚,眼睛滴溜溜乱转,不在一处地方停留半刻。
裴焱最后还是把手缩回了袖子里,胡绥绥按住他的手腕:“怎么不摸摸?孩子很乖。”
“我手冷。”裴焱心殊忐忑,怕力道失控,伤了胡绥绥和胎儿。
胡绥绥拈来一角被褥,覆在肚皮上,鼓令裴焱来抚摸:“这般就不怕了。”
虽隔了被褥,裴焱还是哈团气,呵热手心,指尖试探似地碰了碰,然后整只手掌才贴在上面。
贴了一会儿,想起母亲,想起儿时所历,裴焱眼眶湿热,道:“绥绥,我会当个好父亲。”
“裴裴,我知道。”
……
得知胡绥绥有珠,厥后裴焱每天空着一颗心儿,白天有闲暇必伴胡绥绥,夜间会在灯前想象孩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