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秋陪他去厕所。

自从红白喜事的副本之后，谷秋就对于夏零寸步不离了。这里的公共卫生间很大，黄褐色的大理石显得高贵又优雅，男厕所里居然还有几面大镜子用于整理仪容仪表，里侧还有几间淋浴室，估计是方便在海滩游玩的客人及时清理沙子。

夏零走进厕所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刚才隐隐约约看见厕所内有人影，但定睛一看又什么都不见了。

“看见什么了？”谷秋揉了揉夏零的肩膀。

“我好像看见……有人……”夏零有些不确定，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对着谷秋的脸一阵搓揉。

谷秋失笑道：“又怎么了？”

“吓死了，我还以为出现幻觉了，我这就是证明一下你还是我老公。”夏零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

“我是，还需要其他证明方法吗？”谷秋问。

“那现在不需要了。”夏零昂着脖子笑笑，“不过我刚才真的看见人影了，老公以防万一还是换一间厕所吧，我记得那家餐厅里有厕所，应该没问题。”

两人又走到了餐厅，这里的厕所很小，一眼就往得到头。夏零和谷秋先检查了一遍厕所，发现没有其他诡异的东西，于是夏零长舒一口气推开门。

在坐在马桶上的时候，他人突然觉得又不难受了，肚子里滚来滚去的感觉也全部消失。夏零提起裤子正要走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头嗡嗡作响开始疼起来。他原本想要叫谷秋，但觉得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就连门框也开始打着圈圈。此时，颜色在他的眼前逐渐消失，只出现了黑黑白白的一片。

我不会失明了吧？

那是站起来的速度太快了，像个老年人一样，所以脑梗了？

夏零眼睛紧闭又努力睁开，此时发现门已经打开了，谷秋没有站在外面，反而是一个小婴儿趴在地上。

如果是平时的夏零，一定会尖叫，但这个小婴儿脸上没有什么诡异的微笑，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夏零，嘴里叫着：“妈妈……”

妈妈。

夏零哆嗦之余，还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性别。

嗯，还是男的。

然后他又努力凝视着黑白画面中的小婴儿，那婴儿没有进一步爬来的意思，只是呆呆地望着夏零。婴儿的眼神似乎有一种悲伤的哀求，“妈妈……想走……想走……”

他知道这么大的婴儿连话都不会说，但凄惨的声音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想走？

去哪？

想要离开这里吗？

小婴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泪哗哗哗往下落，他嘴角微微颤抖，好像收到了天大的委屈。夏零是一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小婴儿这么可怜，但他又明确的知道眼前的不是活物，而是鬼。

“妈……”

“妈妈……”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扭曲，夏零头晕目眩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很多场景画面穿插于自己的脑中。

装着婴儿骨灰的罐子。

浸泡在尸油里的血液和头发。

夏零觉得有一种缓慢的疼痛从自己手指开始往心脏蔓延，而鼻腔中充满了刚才浓郁香料的味道。他好像是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脐带缠绕着他的脖子窒息般的难受。此刻，他与小婴儿共情了，那种想要活下去的渴望，想要见到太阳的期盼，在疼痛中化为灰烬。

真疼啊。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疼？

夏零脸颊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两行泪水。

自己怎么会流泪呢？

婴儿的心跳声和哭泣声共同响彻在他的耳边。

夏零的潜意识里出现了一个声音，烧了娃娃，不要被医生发现，把他们都烧掉，我们就自由了，一切就自由了，我们可以回到母亲的怀抱中。

啊，好难受。

好想回到母亲的怀抱。

夏零再低头，婴儿已经不见了，而自己手中抓着一个黄色娃娃，娃娃穿着一条丝绸衣服，看得出来妈妈在缝制她的时候很爱他。

夏零的瞳孔中只有娃娃的影子，一层又一层娃娃的影子。

烧掉它。

烧掉它！

我就可以出去，我就可以离开这里，我就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烧掉它。

夏零拿出了自己手中的打火机。打火机是谷秋的，他为了防止男人随时随地抽烟而没收了。

啪。

小火苗钻出来。

娃娃的头发开始被火焰点燃开始急速烧焦，伴随着黑烟，布料也发出阵阵味道。

谢谢。

谢谢。

夏零倏然觉得一瞬间都开明了。

好像都轻松了起来，脑海中浓雾散去，眼前的镜像恢复了颜色，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娃娃，想不起来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