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跑道(13)
还有人在笑。杜老师又一拍桌子,“笑什么笑?”
全班鸦雀无声后,她继续上课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雨始终没回头。杜老师和袁朗对话时,她一直在埋头做题,不耽误这一分一秒的间隙。从这个角度来看袁朗说的没错,他不足以影响到她。
直到下课铃响,最末一排的袁朗和周云龙也没再发出声音。
祁天对谢鑫鑫说:“这儿管的可真够松的。”
谢鑫鑫没理解他的意思。他好奇地问:“那要是在平山,会怎么样?”
“抬脚踹呗,拿高跟鞋踩人脚面,可疼了。”
谢鑫鑫摇摇头,“老师不敢打学生,前几年有先例,学生把这事告到教育局,老师工作都没了。现在这边是坚决不允许体罚,不学习的老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不影响别人就成。”
“那袁朗还真成太爷了,没人治得了他?”祁天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老师也都怕他把事告到教育局,结果自己反而吃亏?”
从没有这个道理啊。
谢鑫鑫却没做声。过了会儿他说:“袁朗不是打小报告那种人。不过你别招惹他。他……这事比较复杂,但他不坏。”
然后他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在嘀咕:“甚至挺可怜的。”
祁天不能理解袁朗的可怜。
他要是可怜,我更可怜好嘛?他想。
放学后,祁天在教室又呆了半小时才离开。
他习惯先写完数学作业再回家,这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一楼的卫生间锁上了,祁天去了二楼的,才背着包缓缓往楼下走。楼道里没开灯,昏昏暗暗。他无聊地数了一下,一层有十三格台阶。
出了教学楼要穿越操场,才能从大门出学校。操场上有一波人在打篮球。祁天瞟了一眼,并无兴趣,也没仔细看,单肩背着书包径自离开。
他走过花坛,刚踏上操场却被人拦住。
他抬眼看,看见周云龙手里抱着一只篮球,笑着问:“我们打三对三,现在缺一个。你要不要来?”
“不了,”祁天说,“我说过我不喜欢运动。不好意思。”
他想绕过去,周云龙却“哎”了一声,伸出手臂拦在他面前,“教学楼里就剩你一个了,我们真找不到人了。要不,您受累,屈尊跟我们打一场?”
说的是“您”、“屈尊”这样的字眼,尾音却是往上挑着的。
祁天还想拒绝,却看见篮球场上剩下的人也聚拢过来。
谢鑫鑫走在头上,袁朗在最后。
谢鑫鑫拉了周云龙一把,“算了,他是真不爱运动,别勉强了。要不咱们出去吃饭吧。”
周云龙含义不明地笑笑,望向袁朗。
袁朗往前走去,大家给他让开一条道。他一直走到谢鑫鑫身后,伸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只说了三个字:“别多事。”
袁朗将手放下来,看着祁天,目光风轻云淡,没有波澜。
一口气从祁天心里涌上来,就提在嗓子眼上。
祁天左手扣着包带,右手伸到背后,攥成了拳头。
谢鑫鑫不敢再说话了。他用担忧又不得已的眼神看了祁天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他做了个口型给祁天,祁天看出来他在说“快答应”。
操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人。这个时间老师应该也都下班了,估计只剩下那个传达室的大爷还在工作。祁天想了想,要是他现在大喊,大爷不一定能听见。一拳难敌四手,现在面前五个人,那就是十只手,他就算是武术锦标赛第一名都不一定有用。
祁天紧握的右手松开,垂落在身侧。
他不得不答应。“好,就打一场。”
但是显然没人在意他“一场”的限定。
周云龙吹了声口哨,把篮球扔到祁天手上。
祁天偶尔也打篮球,他擅长短跑,速度快爆发力强,通常做前锋。但在这场比赛里,他的位置显然轮不到他自己选择。他做了中锋,除了最开始拿着球之外,似乎只有谢鑫鑫把球传给他。别人都当他不存在。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没有配合技术再强也没用,何况祁天的篮球水平只是一般般。一场下来他跑的满头大汗,最后也没对比赛局势有什么推进。
他这边大比分输给了袁朗那边。
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以决出输赢为目的的比赛。每个参与者早就料到了胜负,只是陪着袁朗和周云龙这两个核心在玩而已。
额头上的汗往下滚落,祁天伸手抹了把,说:“我就打一场。先走了。”
他走到自己的书包前,把包背起来。
又有人拦住他,“别走啊。我们还没打够呢。”
祁天一时叫不上他的名字。
几个人围过来,似乎又要故技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