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冷酷无情(294)

作者:一口果

他是一个没有命的人,乾坤给了他最苦的命。

有时是被扔进深潭,有时是被扔进野狗堆,被打、被杀、被吃、被用来取乐。

有时他是以人身成魔,有时他是以鬼身成魔,有时他是以妖身成魔,一个血淋淋的骨头架子,也可以成魔。

他跌破一世又一世,但那个声音还在引导他向更深出跌落。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了。”

……

后来人们恐惧他早已被魔戾浸透的魂魄,因为恐惧他的凶戾而把他扔进有妖的深潭。可是更早的时候,他就是如此凶戾的吗?

最早最早的时候,在这颗魔心还没有找上他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也许他只是个普通人,会哭会笑会喜欢会讨厌,会因为不忍心而将一只被雨水打湿翅膀的蝶放在叶下,会因为生气而和朋友打一架。

也许他有运气踏上修行路,也许没有,就在轮回中一世又一世的漂泊,也许就在这样的轮回中历经苦乐之后,有一日会自己开悟。

但是两千七百年前的那一日,一片魔渊之道的碎片坠落,跌进他的魂魄之中。

那时乾坤的魂魄之道还没有完善,魔渊的碎片与他的魂魄融为一体,成为了一颗魔心。

魔渊之道为什么会坠下碎片?

两千七百年前,乾坤与魔渊相撞。

两千七百年前,乾坤还没有从沓临造成的重创当中恢复过来。

两千七百年前,乾坤的护道者魂魄将碎,一口气强撑了三百年,向魔渊劈出一剑。

这一剑,在魔渊中斩出了一道至今都没有愈合的裂渊,斩下了一片魔渊之道。

这就是魔心的来历。

夏遗陡然睁开眼。

方拂歌指尖描摹他的心口:“这是天赋。只因为乾坤,才成了诅咒。”

夏遗满脸都是泪,泪水下双目凶戾。

他对着方拂歌哀悯的眼,问道:“他怎么可以放弃我?”

方拂歌按住他的心脏:“放不下,就去追问吧。”

仙与魔的力量自他掌中灌入这颗心脏:“我会教你,仙的道和魔的道,该如何交融。”

“再也没有谁能阻挡你。去找到他的破绽。”

夏遗可以有怨,可以不甘,可以委屈。

因为最初的最初,就是双文律造就的这颗魔心。

去找到他,质问他,打败他,去证明他是错的!

……

乾坤即将晋升,天地立守阵,所有知晓此事的人,也都知晓,剑尊将亲守绝连峦,他于七日前就已经离开剑阁,到了绝连峦。

这里只有剑尊一个人。有剑尊守护的地方,也用不着别人再来护法。

绝连峦是一道连绵不断的山脊,这里的地势很奇异,像是两座山互相碾轧,在中间挤出了一片薄窄的峰,这片峰宽不过一尺,高约有三丈,沿着山脊绵延,像一柄横卧的软剑。

双文律就站在这片薄窄的峰上,风扯动他的衣角,有时流云也会滑过他的身边,脚边是攀爬上来的苍翠藤灌,头顶是高邈的苍穹。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七天,看朝霞绚烂、云卷云舒、日落染林、明月东升、繁星如河,然后,又是一次日出。

现在,这片无人的山脊上,来了第二个人,提着一柄剑,沿着剑锋一样的山脊,一步一步走上来。

双文律转头看去。好像他这七天,只是在等这个人而已。

夏遗没有杀意,他所有的杀意都已经凝聚在手中的剑上。

他眼白极白,眼人极黑,分不清瞳孔与虹膜,黑白之间,仙法与魔气相互流转,协调开这黑与白的,是令人惊心的偏执。

执心入妄。

方拂歌入乾坤九百年,学乾坤的道,修乾坤的仙,终是找到了一条仙魔同存的道。

天纵奇才。

夏遗已走到双文律一丈外。

九百年不见,这个人好像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的,淡漠的,好像无论什么都不能使他动摇一分半毫。

他没带那柄可笑的竹剑。只是空着手站在那里。

剑阁的人手中永远有一柄剑。夏遗现在也有一柄剑。

“我来找你比剑。”夏遗声音低哑。浑黑的眼仁深不见底。

“好。”

双文律应下了。应下得如此轻巧平静,好像他只是一个前来找他比剑的普通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夏遗骤然拔出剑,踏着一尺宽的窄崖,猛然冲了上去。

杀意凝聚而成的剑乌黑无光,像是在天地间劈开的一道罅隙。开了锋的无锋剑,是一柄杀剑!

双文律抬起右手,并指如剑,指尖探出三寸通彻如琉璃的剑尖,抵住劈来的杀剑。

这是他的剑心。

漆黑的罅隙悍然撞上通透的剑尖,浩荡的伟力只凝聚于相击的一点,一半被吸进罅隙,一半消弭空明,只有钟鸣似的撞击声伴着清风拂动足边藤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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