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182)
不仅是匆匆赶过来的谢晋和温良,就连那些混乱中抓着纪端的人和被牵制住的纪端,所有人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阿生算了,老爷子不懂事。”过了晌久,其中一个牵制纪端,身形似竹子成精的瘦高个男人放了手,他走过来拍拍赵广生的肩膀,然后对着地上一声不吭的老头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走?”
老头并未立刻起身离开,他用一种仇视目光死死盯着满脸是血的何念,就仿佛他与这个不懂世事的小家伙有什么深仇大怨一样。
竹子精男人脸上表情有些挂不住,他朝老头的方向偏转脑袋,然后用满语说了句听不清的话,谢晋眼见着老头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恐,然后就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跑去。
“两边都消消气,刚才纯粹是突发状况,我们属实也没想到。”竹子精男人把赵广生带过来,眯着眼朝他们笑,“误会一场,这一身血也怪不吉利的,不如这样吧。”
“酉贵,我记得你家里有闲置的老房子吧,你带他们过去,把那身该死的黑狗血洗掉。”他望向李酉贵,李酉贵也望着他。
“不去吗?”竹子精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最后像一张虚假的面具凝固在脸上,李酉贵连忙避开,小声说知道了。
此时纪端和何念已经被人放开了,被一盆黑狗血从头浇到脚的何念模样非常惨不忍睹,虽然被谢晋的速干毛巾擦过,但那张懵懂的脸依旧残留着擦不掉的暗红色痕迹。
他就像一个完全不懂自理的玩偶,任由谢晋把能擦的地方都擦过,然后跟在温良身后走出祠堂。
“这是怎么回事?”谢晋和纪端走在最后面,他压着声音询问青年,“刚才我们在祠堂里的时候,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起初也没什么异常,我尽可能拖延时间让你们两个进去找线索,过了不久那大爷端着盆血就过来了。”
纪端捏着眉心,似乎是在为这件事情烦恼,“那大爷最初应该是想泼我,结果被何念挡了一下,所以我才能避开。”
“阿念吗?他替你挡了?”谢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两天的相处下来,何念在他的印象里不像是一个有思维行动力的人,反倒像是一种凭借本能行动的幼兽,纯粹而又逆来顺受。
这种感觉在进山后尤为明显,在天河镇还能表现出正常思维能力的何念,在山林里却像是大变样子,时常会盯着某一处一看就是半天,就仿佛……
就仿佛整个人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了。
“对,我能肯定,他当时离我有一定距离,我能看到他做出一个下意识的格挡姿势。”纪端终于肯放过自己捏红的眉心,他望着前方何念被血染红的宽大短袖,心里很不是滋味。
愧疚和歉意萦绕在纪端心头,他摇摇脑袋将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甩出脑海,现在不是上前道谢的时候,而是搞明白老头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泼他们黑狗血。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排外吗?”谢晋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种可能,他眼睑抽了抽,如果真的是排外原因,那八峒村村民将会是他们进村后的第一大难关。
“不好说,这个地方很奇怪。”纪端抬眼扫过身侧的矮楼,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不适感觉告诉谢晋,“从刚才进村到现在,我一直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那些眼神不太友好,所以接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咱们都要保持警惕。”
谢晋被这番话说得一愣,他刚想依照纪端所说转动头去看,突然感觉脖子被另一只手扣住,转动眼神看到纪端朝自己摇摇头,“别看,小心打草惊蛇。”
就这么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他们跟着李酉贵绕过错综复杂的村中道路,来到一处十分偏僻的宅院。那宅院外观很是古老,对称结构屋檐四角还蹲坐着残破的龙形雕塑,正是他们在黑漆棺材上看到的那种百足龙。
青瓦青砖,同谭江老式四合院一样,是典型的北方建筑。
“这里是?”温良悄然避过从地上砖缝中呲出来几乎及人小腿高的杂草,问道。
“我家祖宅,现在已经不住人了。”李酉贵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完全没有掩盖情绪的意思,“也不知道高泉在想什么,竟然让我给你们安排住处。”
后半句话他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但离他最近的温良却听得一清二楚,李酉贵口中这个高泉就是刚才那个竹子精男。
“你家祖宅建得蛮气派的嘛,这要是放到以前都能和皇帝行宫的规模媲美了?”温良望着门口牌匾那两个繁体的“李宅”,轻笑着揶揄道,“如果没有这些碍事的杂草话,是不是会更好些。”
李酉贵被温良捧得有些飘飘然,一时间连那张有些鸡贼的脸都觉得顺眼了些:“那是自然,想当年我们李家在村里可是响当当的名号,要不是……啧,你在套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