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色(172)
她低声呓语,似怕让楼下的人听见:“太晚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摆出客观事实,赵言熙总是不太会说谎,紧张起来脸也会红,此时两人站在门口拉扯,她竟说不出“不让进”三个字。
她又不是笨蛋,知道他进了门后会变成什么样,简直就不做人了。
“行,”
男人喉结滚落,“喝杯水。”
赵言熙眼睫微微抬起看他,蜜色脖颈上泛起薄薄的汗意,应当是洗过澡后沾染的水汽,人也是在这个时候出了汗更想喝水的。
赵言熙想到之前同事出差回来给她带了罐水蜜桃乌龙茶,热水冲过香气四溢,对比之下其他茶包都太苦太涩了,倒是可以给他泡一壶。
黑暗里,纤细的指尖摸上门锁,老式居民楼装的还是传统的防盗门,等食指和中指摸到了狭窄细小的锁眼,另一只手去掏出钥匙,手肘一转,碰到了那面高大的人墙,竟是麻震了一下。
李星衍仍旧抱着她,为了凑近锁眼,弯身往前送。
那道醇烈的气息拢来,害她差点弄丢钥匙。
楼道里只有窗外的月色透进一点朦胧光影,她扶着钥匙,好几次都没插进去,急得额头渗了丝薄汗,头顶传来男人的耐心:“别急。”
赵言熙呼吸泛乱,最后那把硬长的钥匙终于扶进了锁眼,肺腔才呼出了那道紧绷的气,指尖转动,钥匙在锁眼里找到了锁心,严丝合缝,摩擦声在安静的楼道里被放大,而后,钥匙转到了底。
姑娘抬手去拉门把手,然而因为被抱着使不上劲,最后两只手合力才拉开的,这时她光洁的额上已然透出薄薄的汗珠。
李星衍沉吸了口气,赵言熙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嘀咕了句:“是门缝太紧了。”
男人把她抱了进来,手肘推门,狭长的眼睫低垂,说:“嗯,妹妹的门,确实太紧了。”
赵言熙让他抱着放到沙发上,脚尖自然踢掉高跟鞋,仰头看他:“是不是上点润滑油会好点?”
男人拉上窗帘的动作一顿,而后浓沉的视线裹着暗色朝她落来:“什么?”
她指了指大门,“这个,房东管吗?”
李星衍眉梢微抬,见姑娘赤着脚进厨房烧水,指尖湿淋淋地拿过玻璃杯,而后从细长的罐子里勾出了一枚茶包,水壶声嗡嗡之时,她回头看他:“水蜜桃乌龙茶,可以吗?”
男人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厨房顿时逼仄,“又不穿鞋。”
赵言熙让他抱了起来,她晃了晃腿:“穿着丝袜,不碍事。”
他转而把她放在流理台上,厨房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昏黄光线落了进来,姑娘低头时,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坠下,轻滑过男人骨骼起伏的肩膀。
她这才反应过来脖子上还戴着串珠宝,于是双手抬起绕到脖颈后,指尖摸到珍珠项链的锁扣,说:“柜姐讲这个珍珠得用绒布擦。”
姑娘手一抬,原本束在西装裙上的衬衫衣角就被往上拉起,凉风微微透入,惊得她另一只手垂下,拉了拉衣服,而后,眼睛不自然地看了眼李星衍,想他应该没看见。
“我来。”
男人今晚似乎有些绅士,赵言熙微倾了下身子偏过头去,让他去找项链的扣子。
耳边是烧水壶“咕嘟咕嘟”的水泡声,空气里蔓延开迷蒙的水蒸汽,脖颈后有道似有若无的粗粝滑过,她心腔撞撞,脖颈往下低了低,“可以了吗?”
男人的嗓音就贴在她耳边,说:“姑娘的扣子,都这么难解的么?”
赵言熙抬手摸上后脖颈,蹙眉道:“什么叫’都’,你还解过谁的?”
纤细的指尖搭在他干燥的指腹上,上面还莹着水渍,男人没收手,而是弯身对上她的眼睛,“你身上,除了这个扣子,还有哪个扣子?”
清瞳在暗夜里泛着流光,似一泓湖面起涟漪,转瞬,那脸颊也烫,指尖也烫,说不上话了。
男人无声浅笑:“给你洗了几天的小衣,也不是没研究过。”
赵言熙脸颊怦红,“你变态!”
这会流理台上的水壶开始发出轻震,蒸汽机时代的来临是在发现水蒸汽能顶开锅盖的力量,那些无形的,看不见的东西往往主宰世界,譬如此刻李星衍落在她身上的呼吸,譬如他看她的眼神。
拢在脖颈上的指腹陷在那纤细凹陷的颈窝处,赵言熙想起小时候去理发,理发师总爱说有颈窝的小孩读书很聪明,那时候她自以为傲,认为这是聪明的象征,可每一次那道粗粝刮过时,总让她生出一种不该触碰的敏感,七情六欲的俗念怎能僭越人的智慧,可李星衍说过——
她聪明得很性感。
忽然,脖颈处传来一阵疼意,她看见厨房的大理石壁上倒影着狼叼住兔子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