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姬(97)
沈碧不知连渊寓意何为,却碍于齐楚楚在场并不敢言明,她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你……”
“没有我,你能应付得了?”他却揽住她的肩膀,又转眸看向李牧,肆意笑道:“你无需忌讳我,连某不过是个江湖粗人,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自然不会忌讳楼主,我也已经知道了楼主的秘密,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不是?”
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这才在仅剩三人的石室内将目光转向李牧:“你一直知道我是谁?”
“是。”李牧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坦然望进她的眼底。
“你要这把剑?”
“是。”
“可你……”她顿了顿,神色挣扎道:“知道你是谁吗?”
“从前我不知道。”李牧受了伤,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那石板前看着上面的字:“直到后来有人找上我,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甚至……更加迷茫自己到底是谁。可当年唯一知道这一切真相的沈将军却已经死了,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找到你,或许你会知道我究竟是谁。”
“那现在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李牧摇了摇头:“可我的脑袋就挂在刀尖旁,我得往前走。”
“那如果有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呢?”沈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你知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你会失去什么……”
“落雁楼是王都最繁华的地方,可你见过王都最偏僻的小巷么?自我记事起我便住在那里,每天和一群孩子打架抢饭,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哪怕是最冷的冬天,我也只能硬扛过去。”李牧始终没有抬头,他看着眼前的那把剑:“我告诉自己就算淋了雨也不能生病,因为跟我一起的那些孩子,你别看他们打架的时候有多凶,一个小病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沈碧攥紧拳头不置一语,她仿佛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在轿前曾帮助过自己的少年眼底固执的光芒。他明明是最需要被帮助的那个人,可他却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野蛮生长,他的目光始终明澈,坚定不移。
可她很难想象这十几年他是如何走来,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沉默间,一只纤瘦而直接分明的手却在袖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她抬起头,那人却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笑意。
“可我咬着牙挺了下来,你说我会失去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能失去什么呢?”他的指尖抚过那块石板,看着上面那冰冷的文字笑道:“不过是……‘王权之路,永世孤独’,又有何惧。”
“可是……沈碧。”他转头望向她:“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先帝君衍曾与先后育有一子,先帝驾崩时王后带着腹中未足月的孩子纵火双亡于殿中,其弟君瀚即位。”李牧说着,将胸口的那半个吊坠取出:“那个孩子,真的死了?”
“你是谁并不重要。”沈碧定了定神:“重要的是,你选择的路是什么。”
“我选择的路?”他攥紧手中的吊坠,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那扇敞开却只见无边黑暗的门:“我的路一直都只有一条,没有选择。但起码我可以选择做一个怎样的人,我经历过最苦的日子,所以我知道对于苦的人来说到底什么是甜,所以我相信,我会比高座上的那个人做得更好。”
“你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难道如果我说你不是,你便不会走这条路了?”她低下头:“既然这样,那你是谁真的还重要么?”
“那么……这个玉佩的另一半在哪里?”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那位大人说这块玉璧应该是被沈将军分成了两块……它的另一半是不是在你这里?”
沈碧顿了顿,正色说道:“那半边玉佩……在当年沈家遭遇灭门时便丢失了。”
“什么?”李牧一愣,他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并不相信。
“你既然信我,将这样掉脑袋的事情直言不讳,我也不会骗你。”沈碧撇过头:“可是或许真的在乎你的人并不希望你走这条路,而是希望你能平安却快乐的度过一生。”
“不会有那个人了。”
李牧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把剑上,他缓缓伸出手,终于将那把剑握在掌心。
“王权之路,永世孤独。无去无归,至死方休——”
随着他将那把剑再次拔出,三人身后那扇朝南方向的门也随之缓缓关闭。李牧转过头,对身后的两人笑道:“一起么?”
“你要走的那条道我们可能没办法一起,不过现在一起倒是可以。”
连渊说罢,见李牧率先踏入门中,他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低语道:“等下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