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朗姆酒(176)
蒋海国没法进去看,一直都在校门口车上等他,中午才一块吃饭,问:“怎么样?”
陆湛说:“满分。”
蒋海国很高兴,简直比自己满分还高兴:“都说了,你没问题的。”
他将一大块鸡胸肉拨到陆湛盘里,说:“现在高考忒严格了,还弄个什么体育单招,我们那时候都不用,像你这样的全国冠军啥考试都不用直接就念大学,多省心。”
“不过咱们省人多,也就是走个过场,是吧?”
哒的一声。
陆湛手微松,筷子突然落到不锈钢餐盘上,一小块鸡胸肉也跟着落进去。
“怎么了?”蒋海国看着他。
年轻男人鼻尖有汗,眼眶格外黑沉,桌子下面的腿微微抖动,但面色不变。
陆湛晃了晃腿,说:“可能没睡好昨天,没事。”
蒋海国没有蒋柔一半心细,以为孩子紧张,鼓劲说:“没事的,别紧张啊,就是个过场。”
下午一点,陆湛跟着蒋海国来到老水校,H大的赵武教练也来了,黑眸炯炯地看向陆湛。
陆湛点头致意,跟着去更衣室换衣服。
一切都很熟悉,从海域沙滩到风向,和过去训练时一样。更衣室人很多,单招除了S省还有别的省考生,叽叽喳喳地聊着海流潮汐气象。
陆湛换好衣服,锁橱柜门时,左腿又开始痛,那种感觉,好像有把锋利的刀子从骨髓慢慢剐过似的,然后扩散,变成钝钝的痛。
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在一千五百米跑完后,这种痛突然加重。
陆湛转过头,见更衣室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撑着腿坐到椅子上,一下下抚摸着左腿膝盖周围,试图舒缓疼痛。
陆湛深吸一口气,几分钟后,果然有所减轻。
在美国他伤的是臀部,加上之前背伤,还有每个帆板运动员几乎都有的风湿和腰痛,他现在的伤也不少。
二十岁,也不是特别年轻。
所以他希望,无论现在是什么原因,都能等高考结束了被录取后再说。
陆湛其实并不恐惧。
虽然刘成闵很风光很耀眼,但陆湛也见过他身上大大小小训练时的伤口,也知道他有关节炎和腰肌劳损,这没什么的。
只是陆湛并不知道现在的腿伤是什么原因。从美国回来以后——那天下雪开始,他的左腿膝盖就时不时会痛,一开始他以为是训练痛,就是练狠了,肌肉拉伤身上都有的伤痛,休息几天就好了。
但是一段时间后,这种痛在深夜时逐渐加重。甚至在日常生活中,比如很冷,很累,也会突然得疼。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事,陆湛猜测可能是关节炎之类,他放松完,时间差不多要点名了,跟着出去。
但是当陆湛上了帆板,风混合着海水刮过他的身体,他才知道真正的痛楚。前面的迎风顺风时间短,他还能够坚持,但到最后的绕标实战,疼痛就像是一只凶猛的怪兽,随着每一次动作,在他的骨头里疯狂地撕咬啃噬。
陆湛面色煞白,气喘吁吁,攥紧帆杆,勉强前行。三月末,北方的海边还是很冷的,冷冷的浪花一波一波打向板上,他脚趾缩起,腿用不上力,倚靠着经验操作帆,四两拨千斤前进。
但是,太慢了……
太慢了。
“陆湛?”
刘明海从他身边路过,不解这个前面都第一名的冠军怎么突然慢下来,吼了声,“喂,这不是比赛啊,没那么多轮让你拉成绩!!实战是占分最高的!”
陆湛闭唇不语,神色冷凝,活动着左腿。
刘明海超过他以后,孙以军也赶上来了。他一言不发,只是路过后,轻飘飘地看了陆湛一眼。
陆湛的心陡然沉下去。
一种羞辱感浇入他的心头,面庞火辣辣的,浑身热血流淌,疼痛感好像被强烈的求胜欲压下去。
他怎么能输给他们?
陆湛想到了刘成闵,咬紧牙齿。
他拖着用不上力的左腿往前蹦了两下,拉帆前行。
今天是不大不小的中风,很适宜比赛,只是陆湛稍一屈膝,就像只尖锐的手掌捏着他的膝盖骨,痛,酸,钝,甚至能听见咯的脆响。
没多久,左腿渐渐无力,咬着牙拖着腿,再度发力。
帆板是站在板上的运动,技术和体能同样重要,陆湛空有技术和经验,但是因为腿疼,勉勉强强撑到了小组第三。
还好,只是落后了几分钟。陆湛心里缓缓松了口气,支着左腿摇摇欲坠地下来。
H大的几个教练还有帆船协会的监考老师都不解地看他。
陆湛没有理睬,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自己腿伤,他知道自己熬过去了,虽然最后慢了些,但是加上前面的分值,总成绩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