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62)
宋沅不明他意,抬首怒视他,只反驳前半句:“什么借口托词?我确实有丈夫......”但他自然不会多流露信息。
原以为雪雪走失已经是糟糕至极,却不想自己也沦落至此,他哪里敢多说。
他怎么敢当着自己的面睁着眼睛说出这样的话,巫盐微微抽气,神情扭曲一瞬,伸手便去攥他的肩膀:“不周山脚周围所有城池镇村我都已查遍,从来没有薛雪这样一个人!宋沅,你这样的谎欺瞒你那无心的宗门,浅薄的故交可以,你以为还能将我也瞒过?”
雪雪怎么可能在凡俗有什么登记造册,宋沅瞠目,被他握住肩膀,想退退不得,一时别扭至极,撇开目光道:“这样的事我何必欺瞒他人,纵使我欺瞒,又与你何干?”
他不懂,杜撰或是真实,他都能口出自己已有丈夫之言,居然现在还不懂。
巫盐却明白了,他两手上移,慢慢放在了宋沅面颊两边,将他的面孔向自己掰过,直到那双含屈带怒的冷眼直直瞪视着自己。
“原来你不懂,”他知晓了原理,怒极反笑,“宋沅,你就不奇怪,我为何要专程去找你,为何初见时比你那些故交还热切,为何如今要将你掳来魔宫?”
宋沅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他气恼,气自己失察,气自己冲动,但更疑惑。
疑惑于自己哪里想错,便是七年之前,他与巫盐也无甚干系了,为何如今反而......
难不成那刺扎着别人就这样痛么,叫巫盐恨到现在,他也不是没受过,没觉得有多折磨。
小古板开始出神了,那神情和过去受刑时一样,一瞧便是在借助神游逃脱现在的苦痛。
巫盐眯起眼,目光阴冷地在他脸上滑动:“你在想什么?”
不待宋沅回话,他便又道:“是你那个凭空杜撰的丈夫?还是那些围在你身边苍蝇一样的旧友?”
“宋沅,你骗我,”他抻手推着宋沅的肩膀,不容反抗地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也倾身压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若有那劳什子丈夫,你还能如此天真。”
宋沅便一下仰倒在织云蚕丝面的被衾中,起先茫然无措地望着覆压在自己身上的魔族,可很快,他的瞳眸越瞠越大,映出一张愈凑愈近的英俊魔族面孔。
低等魔族生得大多面貌丑陋、难以入眼,但高等魔族则不同,不仅大多貌美,还富有与生俱来的奇异魅力,仿佛连面容也要有致命之能才好。
巫盐魔脉纯正,自是个中翘楚。
但此时,宋沅也提不起赞美魔族美貌的兴致,巫盐望他的眼神就像望着一只难逃的猎物,他的小臂压住宋沅的手臂,指尖轻佻地去勾他柔软的头发。
宋沅便如那成百上千个梦境一样,躺在他身下,眼睫润湿,颊泛红晕。
在魔宫经年不灭的明亮烛灯辉光之下,他乌浓的摊在赤色床铺间的发丝,柔润下垂的、茫然困惑的眼尾眉梢,被赤色床铺映得雪白的颈间与手臂,那件绸衣于他又大,松松垮垮,胸前展出来的一部分光滑胸膛,于巫盐都是难敌的诱引。
于是巫盐逼近了,他慢慢地靠近了宋沅耳际,他眼睫生得异常纤长浓黑,在宋沅脸颊轻轻扫过,最终落在人族发间。
魔族红润的唇瓣启开,低哑诱人的嗓音便在人族耳边响起。
“我会像人族一样负责,无论是道侣还是皇后,你可以任选其一,你会高高在上,万万魔族在你脚下顶礼膜拜,只要你......”
只要你愿意。
这是在戏弄谁?
宋沅头脑才从昏沉转醒没多久,闻言只觉得不快,巫盐从前就爱如此,扮作貌美女子纠缠于他,挑拨他与渡一友谊,后来再见,便总是唤他什么“旧情人”、“好哥哥”一类。
在灵素间从容遵礼相待,反而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宋沅心知他料定自己没了修为才更加猖狂,只厌恶冷淡截断道:“你发的什么疯?”
巫盐给他下过毒,险些散了他一身修为,也曾折断过宋沅手脚,因其想看修士自愈能力比之魔族何如,如此阴险残忍之人,宋沅或许可以因暂时的无能含屈受辱,但此生都只想敬而远之。
“什么疯?哈,小道君要如此想,那你那师门兄弟、故交友人,便也一个好东西都没有,全都是些...你们人族怎么说来着,下作东西,龌龊种子?”巫盐起先还轻声慢语,吐息打在宋沅耳际,是潮热的,令人不适。
可他愈说,愈想起过往,他想起那个满口佛偈的和尚,他想起第十一佛国的月光,夜凉如水的夜晚,他亲眼所见,那带发修行的少年佛子将昏睡的友人落在被外、缠着白布的手臂握住,轻轻地在那只伤臂上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