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176)
——那天。
温盏深呼吸,微垂着眼,看到面前如茵的青草。
思绪稍稍冷静下来。
“你跟我解释了,我没听,对不对?”商行舟沉默好一会儿,哑声,“对不起,我想听你解释的,我应该听你说。”
只是她情绪也很糟糕。
两个人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讲话。
风轻轻吹着,笑闹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旁河水中有红鱼跃起,“噗通”轻响,又跳回水中。
温盏如梦初醒,平复情绪,摇头:“没关系,那天晚上我也情绪过激,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都过去了。”
她很快跟自己达成和解,叹息,然后转身,想要离开。
擦肩而过时,仰起脸,用一种寻常的语气,像面对一个不怎么熟络的老朋友,问他:“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要开始了,过去吧。”
商行舟目光下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白皙手腕。
是纤瘦的,甚至有些伶仃,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拴有一枚小小的金饰。
早就不是当初十八岁的小女孩了,她已经度过人生第二个本命年,正在经历人体细胞的第四轮更新。
商行舟脑子慢半拍。
身体已经先一步,替他做出了决定。
温盏感觉天旋地转。
手腕传来大力,她被他攥住,拎着,抵在一旁栏杆上。
双脚很轻松地离了地,腰部传来他手掌温热的触感。
他一只手抱住她的腰,扶着,手掌力量放在小臂,将她牢牢按住。
温盏猝不及防,被他半圈在怀中,只能跟他对视。
商行舟滚烫的呼吸打在她颈窝,眼神深邃,眉眼比少年时凌厉。
瞳仁漆黑,卷起小小的风暴,一动不动,固执地哑声:“过去了?要怎么过去。”
“我们当时要真说清楚了,我不会就那样不明不白地分手。对你来说,因为结束了,所以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是不是?”
商行舟二十来岁时觉得温盏不讲道理,现在恨不得她像过去一样不讲道理。
“温盏,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不再说给我听听吗?”他收紧手掌,触碰到她腰间,“我送你的弹壳,为什么要还给我?”
被他的气息笼罩着,温盏两手下意识扶在他手臂,手指蜷曲,又放开。
她睫毛微颤:“我们很早就分手了。你为什么会觉得,说得还不够明白?”
过去,有段时间,杨珂每天都跟她说:你是成年人了,别想了,别哭了。
现在竟然也轮到她跟别人说。
“商行舟,其实是谁填的表,根本不重要。”她说,“分开这几年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结果都是必然的,可能跟费元嘉或者……别的人,都没关系。我们不合适,所以才会分开。你不要再送我那种东西……会让人误会的。”
商行舟看着她,近在咫尺,他别无他法。
他嗓音沉哑,自嘲地轻笑:“误会?我什么意思,你真不知道?”
温盏垂下眼,提醒他:“反正我们不会再在一起。”
商行舟顿住。
许久,他不死心:“真没机会了?”
“是你教我,”温盏跟他对视,眼神清凌凌,近乎残忍地道,“要向前看的。”
风吹动树叶,头顶传来沙沙的响声。
人群喧闹被隔得很远,夕阳暖橙色的光芒跳跃着,从树梢坠落到林间,白鸟咕咕叫。
商行舟回过神,沉默地抱着她的腰,将她从栏杆上抱下来。
放到地上,扶着,站稳。
她像一团小小的热气,将手掌从与他肌肤相触的地方抽离。
温盏没看他。
转身,走过草地。
三五步的距离,商行舟叫住她:“温盏。”
他嗓音很哑,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竟然消减下去,在微凉的晚风中,莫名透出颓败的意味。
温盏屏住呼吸。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他斟酌着,轻声问她,“那我能申请,重新从你朋友开始做起吗?”
-
婚礼照常进行。
温盏回到场内,大家都已经坐下了,红玫瑰包围过道,粉白的气球微微晃动。
朋友给她留了位置,一回头发现温盏后头竟然还跟着个扑克脸帅哥,脱口而出:“干,好高。”
停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叫服务生加个凳子吧,没别的空了。”
温盏转身正要叫人,商行舟拦住她,抿唇:“没事,我来。”
低音炮。
朋友的小心心又猝不及防地炸了一次。
加好凳子碗筷,温盏分出一半空给商行舟。
朋友凑过来,压低声音,八卦兮兮:“这谁啊?草,怎么这么帅,他当过兵吧?有一米九吗?怎么你同学质量都这么高的?”
温盏还没开口,感觉身后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