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雨，天幕昏昏暗暗。

那道清寒的背影靠在护栏网前，任风雨打在身上，宛若一具了无生机的雕塑。

她视线逐渐模糊，浑身早已不觉寒意。

很快，姜书杳收拾好情绪缓步朝他靠近。

听见脚步声，裴衍转过头来看她。

雨幕中女孩的头发已经湿了大片。

她双唇微微泛白，目不转睛地一步步走向他。

第102章 甜

裴衍眼神冰冷，没有一点温度，眸底满是淡漠与疏离，他说：“回去。”

女孩脚步顿住，停在距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

她不说话，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少年。

雨势渐大，裴衍不耐烦地冲她低吼，“老子让你回去，把头发擦干，换身衣服听到没有！”

极力忍住的情绪轰然崩塌。

瞬间，眼泪像断了线地从姜书杳脸颊滚落下来。

这次她没有哭出声，甚至仍在拼命压制。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软弱，她应该强势一点，让这混蛋别再说什么看人不顺眼就打的话。

他今年十九，已成年。

故意伤人罪，会是什么后果难道他不知道。

女孩眼眶通红，雨水混合着她的眼泪一下下击打在裴衍的心上。

他窒息难忍，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少年双手有力，握住她肩膀，将她带到一棵树下。

他粗暴地推她抵在树干上，眼睛黑沉的骇人。

下课铃从沁园楼那边隐约响起，十二秒钟的铃声结束，广播里传来轻淡舒缓的前奏。

播音员放了一首纯音乐。

是《天空之城》。

连绵雨幕，缥缈悲伤的旋律萦绕在两人彼此的呼吸里。

那刻，姜书杳竟没有丝毫挣扎的打算。

硕大的雨点穿过树叶缝隙，砸在他坚硬的肩上。

他纹丝不动，挺拔的身躯严严实实挡在她头顶。

他低下头，很突然地，冰凉的唇狠狠地吻在她眼睛上。姜书杳浑身僵硬，吓得连忙闭上了双眸。

少年握在她腰间的大手滚烫，热度自他掌心传入皮肤，红晕一点点蔓延到她的耳根。

正值下课，远处已有学生的嘈杂声。

她偏头，用手抵在少年身上，羞红了脸：“今天我不跟你计较。”

“你在同情我。”裴衍搁在女孩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或是看到老子发疯的样子，害怕了，所以不敢反抗？”

听他讲完这些，姜书杳轻蹙了眉。

她不敢去看他，却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刚刚那个吻，让她羞耻到不知所措。

姜书杳咬唇道：“我没有怕，更没有同情你，你先放开，我有事和你说。”

裴衍沉默不语，低头看了她许久。

盯着她刻意躲避的眼神，轻嘲地笑了声，然后放开她。

她果然还是怕他。

这是近两年来他第一次发病。

明明知道她在身后看着，还是控制不住地一拳又一拳砸下去。

那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仿佛被魔鬼占据，一旦想起梁子骁对她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他就恨不得拿刀捅死那人渣。

直到她从身后抱住他，那声颤巍巍的衍哥哥，使得他全身沸腾的血液瞬间凝固下来。

他的公主第一次主动抱他，还叫他衍哥哥。

换作平时，裴衍会兴奋地整晚睡不着觉。

然而，当时他心里却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有病，终究还是被她发现。

她会和所有人一样，认为他是个魔鬼，疯子。

就如刚刚他亲下去的时候，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恼羞成怒地打他耳光，只胆怯地说了句不跟他计较。

呵。

裴衍突然笑了一下。

他大概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人，遭母亲厌弃，而自己喜欢的人，也将离他越来越远。

雨水淋旎，《天空之城》带着淡淡哀伤的尾调隐没在校园上空。

姜书杳闭了闭眼，缓缓抬起手，拂过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轻声道：“我很抱歉。”

女孩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裴衍僵住。

她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布满了认真，“我知道你的病已经在慢慢痊愈，可今天因为我，又功亏一篑了是吗？”

“我哭是因为我很难过，难过你一次次为了我去做极端又危险的事。”

“裴衍。”她喊了声他的名字。

女孩细软的嗓音，带着春风暖意钻入他寒冽的骨头。

她说：“你永远是我的衍哥哥，也永远不会伤害我，我信你。”

所以，即便知道他有病，亲眼目睹他疯魔的全过程。

她也不会怕他。

姜书杳静静地说完，面前人却迟迟不见反应。

裴衍低眸看着她，黑瞳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浅淡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