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嗜(30)
她静静和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对视。
瘦瘦高高的男人摘掉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估摸着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瘦削的脸却是透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阴郁森冷。
他面无表情盯着项绥,淡淡开口,“知不知道我是谁?”
项绥目光淡然,少顷,摇摇头。
“我叫杨浩。”
项绥不作声。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抓你?”杨浩又问。
项绥还是摇头。
杨浩没有一丝预兆猛然一巴掌扇过去,项绥的脸顿时歪向一边。力道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被掴掌的那边脸当即红肿起来。项绥只觉脑袋一阵嗡嗡作响,眼睛冒金星,视线所及都带了几重影,她吸了口气,才慢慢将脸转回去。
“我是杨博哥哥!你让人围堵抓了送到警局那个人的亲生哥哥!”杨浩双眼猩红冲她吼叫。
经这么提醒,项绥才恍觉,为什么对杨浩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么一说,倒感觉他们不但长相相似度高,年纪似乎也不相上下。
“所以呢?你抓我是想得到什么?”她平静问。
杨浩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随即冷笑,“你怎么有脸问我这个问题?”音量直线上提,裹挟着尖锐的愤怒嘶吼,“我弟弟是你指使人抓的,你怎么问得出这个问题!”
内心的疯狂因子被点燃般,他抄起一旁的椅子高高举起,奋力砸下,嘴里咒骂,“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怎么不去死。”
椅子被大力挥下,项绥只觉眼前一闪,只来得及偏开脑袋,右侧身体就被狠狠一击,钝痛袭来,半边身体顿时发麻。项绥咬紧唇闷哼一声,蹙紧眉头。额角又是一涔细汗渗出。
看项绥依旧冷冷淡淡毫无畏惧,杨浩猩红着眼疯狂地举起椅子又要砸下——
“你打死我也改变不了你弟弟杀人的事实。”项绥转过头,清冷平静地望着他,一字一句,“杨浩,你弟弟杀了人,这是你打死我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没有!你胡说!”杨浩朝她低吼,“是那个人该死!”
“你也该死,你也知道你该死,所以你才躲到那个死警察那里。”杨浩说,“你以为你躲了我就找不到你吗?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所以她去找祁嘉亦,是想在她不是自己独自的时候,引他出来。只是没想到,人引出来了,她还是独自被带走了。
杨浩盯着她不咸不淡的表情,嗤笑了下,“死到临头倒是还挺淡定。”
“既然死到临头了,”项绥缓了口气,才接着说,“好歹让我死得明白一点。能跟我说说为什么那个人该死吗?”
杨浩静静盯着她,随即幽幽应了好,“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怕让你知道。”
他拣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椅子坐在项绥跟前,一双手臂搭在膝盖上,微倾上前,盯住项绥的眼睛,“人是我捅的。”
项绥不敢置信地瞳孔微缩。
“那个王八蛋,他该死!”杨浩咬牙切齿,他偏过头,面上恨意浓浓。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栋楼?”杨浩问,一双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睛在四周一番流转,仿佛在透过这废弃的房子在看什么,“我爸爸,就是在这栋房子坠楼而亡的。”
“这栋楼去年成为烂尾楼,在这之前,我爸是一名参与这个建筑工程的工人。也是去年,工头拖欠工人工资迟迟不肯给,恰巧那时候我肺炎引起胸膜炎需要钱治病,我爸就去找工头索要工资,两人发生争执,我爸就被工头从这栋楼推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具体?”杨浩凉凉看着项绥,两秒没等到项绥的回答,也不在意,兀自往下说,“因为那时候我在跟我爸通电话。”
“为了能跟在外地上学的我和我弟弟联系,我爸腰上总会挂着一部老人机。他没什么文化,对手机也只会接打电话,甚至不懂按哪个键主动挂断电话,这次教会了下次又会忘。他去找工头的路上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别害怕,他去拿钱给我治病。他那次又忘了挂断,我知道那个工头不是什么好人,就也一直没挂电话。所以他们当时的争执和冲突,我全部听到了。包括,”杨浩泛红的双眼动了下,他仰头,嗓音已经染上几分沙哑,“他坠楼时最后那声惊慌的惨叫。”
“工头呢?我爸死了,他却依旧风|流快活,一点责任没负。”杨浩,“之后我瞒着我弟去找过他,被他找人打了一顿。”
“所以你对他就起了杀意。”项绥垂着眸,淡淡说。
“我说了是他该死!”杨浩咬牙恶狠狠道,“你不知道我手里攥着那份通话录音,却一次不敢回放去听我爸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