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嗜(136)
靳自南到外面给大家买了早餐——说是早餐,其实午饭时间都要过完了。项绥没拒绝,麻木地吃了四个小笼包和半杯豆浆。
她不是没有一丁点儿知觉, 她还记得不能让孩子跟她一起饿着。
医生前后又来看过祁嘉亦几次, 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又离开。
到夜幕拉下,项绥摩挲着拇指上套着的男士婚戒, 终于启唇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爸,妈,你们回去歇会儿吧,这有我。”
宋茹也看到她拇指上的戒指了,怔了会儿,涩然摇摇头,“回去也不安心,妈在这陪你。”
“回去吧,休息会儿再过来。”项绥声音很轻,却坚持,“累垮身体了他会自责。”
“你怀着孕,更是不能累到,你回去睡会儿吧。”一直深沉如海没多言语的祁英来沉缓开口。
项绥慢慢摇了摇头,“我想再待一会儿。我有点话想跟他说。”
她都已经这么说,他们也该给她一点私人时间。祁英来搀着宋茹回去了,靳自南和苏一沁也识相地回避先后离开。最后病房门口只剩下项绥和林昭许扬三个人。
项绥没看他们,只轻声说,“不是跟祁嘉亦一起出任务的么,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嫂子……”许扬不放心地看她。
“我没事。”项绥说。
林昭他们还是没离开,只是坐在长椅上靠着墙闭眼短暂休憩。
医生再来查看祁嘉亦时,准许了家属进病房陪同。项绥没惊动林昭他们,兀自进了病房。
病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瓣有些干,双眼紧紧阖着,一动不动。
项绥站在边上盯着祁嘉亦许久,才用棉签轻轻蘸了水给他湿润嘴唇。
她在病床旁的凳子坐下,视线落到他垂在床边微微伸出被单在的手,她伸手过去。
原本宽厚温暖的大手有些凉意,她顿了顿,伸出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掌包裹住。
“你又让我伤心了。”项绥喃喃,“祁嘉亦,这次你很难把我哄回来了。”
“我进来不是陪你,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如果你敢离开,我紧跟着就会去做引产手术。”项绥的声音没有温度,缓得飘渺,又笃定得不带一丝商量余地。
握在掌心的大手手指仿佛微动了下,项绥恍若未察,继续说,“我不会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你走了,你的孩子我也不会留。”
床上的人这次没有反应了。
眉心狠狠跳了下,有什么情绪仿佛要喷泄而出。项绥紧拧住眉,将眼眶那股酸|胀强硬忍下。
这个晚上,祁嘉亦的情况没再恶化,但也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
上午,祁嘉亦转入普通病房。宋茹揽住项绥,喜极而泣。
“他会醒过来的。”她啜泣,“孩子,委屈你了。”
谈不上委屈,只是……
项绥缓缓吐了几口气,“妈,我回去睡一下。”
项绥已经守了祁嘉亦一天两夜了,她能主动提要休息,宋茹当即就连连应允。
“你回去好好休息,嘉亦要是醒了我给你打电话。”她安抚道。
项绥扯了扯唇,“嗯。”
祁嘉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鸟语花香天朗风清的一片空旷里,铁索吊桥绵延往前伸入远处的缭绕云雾,看不到头。
仿佛那端看不透的迷雾于他有至深的吸引力,他站在吊桥中央,缓缓往前挪动。走着走着,他听到了一声低唤。
“祁嘉亦。”是项绥的声音。
“项绥?”
“祁嘉亦,我是唐果,也是项绥。你快点过来。”
“项绥……”他喃喃,顺着声源往前。
“你再快点。”那道项绥的声音又低柔催促。
“好,你等等我。”他回,迈开腿便要跑起来,手却突然被人轻轻拉住。
他回头,项绥面色寡淡敛着眸,双手捂着他的手掌。
“别过去。”她冷声说。
“项绥?”又是项绥。他困惑了。
“你又让我伤心了。这次,你很难把我哄回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下意识道歉。
对面的声音又在喊他,“你不过来,我就走了。”
项绥……
而他的手还被拉着,项绥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道歉,自顾自说着,“我进来不是陪你,只是想跟你说一声,如果你敢离开,我紧跟着就会去做引产手术。”
引产手术?他们的孩子?!不可以!
他瞳孔惊恐地收缩,“不要!不行,项绥,那是我们的孩子。”
“我不会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你走了,你的孩子我也不会留。”项绥语气平缓得不带一丝情绪。
“我不走。项绥我不走了,你别生我的气。”祁嘉亦恐慌地摇头。手上的温度还是褪去了,项绥的身影在他面前开始变得模糊,最后似风沙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