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四季,见过你(62)
他就这么坐在地上,不想动弹。
就像是常年绷紧的一张弓,上面的一根弦被主人戳了一下,猛地一松,整张弓就废了。
又像是蒙着眼睛没天没夜拉磨的驴,突然有一天猛地被人掀开了眼罩,就不会转圈拉磨了。
突然就找不到弓生和驴生的方向和目标。
季随发出这么一大通感慨,他觉得此时此刻自个就是那头找不到北的傻驴。
操。
你才是头傻驴。
他手撑着地站起来,打算去傻驴家把那一打内裤拿过来。
妈的,真是烧糊涂了,不是傻驴家,是老子的家!是正被一头傻驴占据的老子的家!
老子家被一头傻驴占领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下楼走到院子里推着自行车骑上去,路过门口时,门卫和他打招呼:“季队,出去啊。”
“嗯。”季随应了声,想了想,喊了声,“你见着指导员跟他说一声,我今天歇班。”
今天的第一嗓,声音怪怪的,就像是用生了锈的水壶在青藏高原上烧开水,烧是烧开了,但是沸点不对。
发出来的声音里带着生锈的渣子味。
门卫愣了愣:“季队,你嗓子怎么了?”
季随咳嗽了声,声带震动,嗓子眼发干发紧。
他酝酿了好一阵,用唾沫润了润喉咙,想要开口说话解释,车已经骑出去老远,索性作罢。
真他娘操蛋。
骑到9号院,大门紧闭,他两条腿着地直立起来,双手掂着车把往门上撞了三个回合。哐哐直响。
不一会儿,他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然后,倪莱弱弱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谁啊?”
季随不耐烦道:“我。”
吱呀——
院门打开。
季随挺震惊的,他刚才的那一嗓,失真到不能再失真,生锈到不能再生锈,他自己听了都不见得能听出来是他本人,倪莱居然能听出来?!
这什么特异功能?
跟他昨晚听了季元良那一声“喂”就能判断出来那是他爹一样,关键那是他爹,我又不是你爹!
倪莱敞开院门,让他的自行车能推进来:“这么早,是有事吗?”
我没内裤穿了,现在就没穿,所以来拿那一打内裤。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有点儿像耍流氓。
季随把自行车推进去支好,斜她一眼,就这么干着嗓子说:“你知道是谁吗你就瞎开门。”
倪莱跟上来,为了能跟上他的步子,她甚至小碎步蹦跶了两下:“我听出来是你了。”
季随:“你……牛逼。”
倪莱:“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吗?”
季随进屋里直接上楼:“是吧。”
走进主卧里随手锁上门,翻出来那打内裤,直接揪出来一条,站在床前脱了裤子穿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伸腿慢腾腾穿裤子。
屁股一沾着床就跟长上面一样,不想动。
费了半天劲把裤子穿好,挣扎了会儿,从床上爬起来。
还没吃早饭呢,昨天就没吃晚饭,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肚子里没食儿,大便都不规律了。
去小酒馆找夏毅凡讨饭吧。
季随坐在床沿上穿鞋,穿好鞋才想起来他进屋忘记换鞋了。妥,爱换不换,反正也不是他拖地。
关上门下楼的时候,感觉楼梯是棉花牌变形金刚做成的,跟弹簧一样,踩上去变着花样地软。他抓住扶梯才幸免于一头栽下来。
鼻子最先嗅到饭香味,不错,鼻子还通着气,这次感冒也不算是太严重吧。
倪莱正在打蛋,瞧见他,问:“鸡蛋羹可以吃吗?”
季随嗯啊了声。
倪莱:“你等一等,粥快好了。”
季随:“什么粥?”
倪莱:“就普通的大米粥,什么也没加。你想喝什么粥?”
“就大米粥吧。”季随终于走下玄幻的楼梯,强撑着来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不想动。感觉这种状态出不了院门就能载个大跟头。真是病来如山倒。
倪莱蒸上鸡蛋羹,倒了杯热水放到茶几上,瞧着他:“吃过饭再去医院吧。”
季随靠在沙发上,拧着眉:“不去。”
倪莱:“去黄大爷医馆?”
季随一下笑了:“你上回买的感冒药吃完了没?我吃两片药就成。”
倪莱愣了下,像是在思考:“哪回?”
季随啧了声:“就黄大爷医馆那回。”
“哦,那个啊,还有,我去给你找找。”倪莱蹦跶着上楼,不一会儿又蹦跶下来,手里拿着药盒,“够吃两天。”
季随嗯了声。
“饭后吃。”倪莱把药盒放下,又蹦跶着去厨房,“我再拍个小黄瓜吧,清淡。”
季随没吭,靠在沙发上,眯瞪着眼瞧着在流理台前忙活的倪莱,走路靠蹦跶,属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