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凶猛[无限](526)
如是忙活了两刻钟,因脐带缠绕胎儿而难产的产妇,母子平安;产妇家人喜极而泣,把带来的银钱全留做了诊金,抬着产妇千恩万谢地离去。
芝娘子洗净了手,又对三名本地妇女道:“今日这种母子都能救的,就尽力去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比烧香拜佛都积德。但若是实在胎儿过大,产妇确实无法娩出的,可剪了胎儿肩膀助其娩出,虽不能做到母子相全,至少能把母亲的命保住。未降生的胎儿,总不能比个大活人重要,要怪也只怪得他家不为产妇考虑,把胎儿养得那般肥大。”
周家女儿还未经过生产这道鬼门关,只听得懵懵懂懂,生产过的两位妇人却懂得这番叮嘱份量有多重,皆凝重点头。
旁人对死在产床上的女子是没有什么太大想头的,至多轻飘飘同情一句可怜,可这种廉价的怜悯,又如何抵得过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女子所经历的苦楚?
之后几日,因燕门女学的医女娘子连脐带绕头的难产都能救下来一事传开,求医者更众,将个小小的岩腊村变成了门庭若市的大集市。
因病人众多之故,常要排出好长队列去,芝娘子便见缝插针,让能说会道的兵丁去与排队等候的乡民说那绿肥的门道,让这些农家能学得一二肥地的本事。
如是连续义诊了数日,到燕门女学的医女娘子们离开时,岩腊村及左近村庄、乃至顺安县中皆来人相送,直把医女娘子们送到了十里外,才依依不舍返回。
她们来时带来的土豆分了不少给本地乡人做种,她们走时,骡马上驮的粮食却更多了。
待芝娘子这一队人赶到普定卫附近村子时,七月已过半,村寨外的小路上到处是祭祀先人时撒下的黄纸。
在普定卫外这小村义诊的过程与在顺安卫时差不多,开始那一两天还有些清净时候,后面便病患越来越多,忙得众人脚不点地。
这日,义诊进行到天色擦黑时,有几个家丁打扮的小厮急匆匆抬着个小轿从普定卫赶来求医。
领头那小厮跑到义诊营地前,高叫一声:“我家大爷重病,求医女娘子一救!”说完便不管前面还有人在排队,自顾自往内挤来。
耿小旗一看这还了得,立即顶上前去把人连带轿子都拦住,喝道:“乱闯个甚,这里的人哪个不急,后头排队去!”
领头这小厮大约平日里就借着主家威风招摇惯了,见拦路的是个军汉也不怕,反而气势冲冲怒斥道:“你这厮杀汉可知我家大爷是谁?误了我家大爷问诊,你几条命都赔不起!”
耿小旗大怒,刷一下抽出武器,在营地里帮忙的卫所兵们也恼了,齐刷刷围了过来,骂骂咧咧的小厮才觉不妙,畏畏缩缩退到轿子旁边。
“军爷莫气,我家下人不懂礼节,我这里向你赔个不是。”轿子里那主家无法继续装聋作哑、任由小厮作践他人,只得一面咳嗽着,一面掀起帘子走出轿来,拱手作揖道,“听闻燕门女学医女娘子医术无双,任是何种疑难病症都有解法,这才厚颜来求,望军爷通融一二。”
这主家话说得漂亮,但耿小旗并不吃这一套,又见他能站能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连挥手驱赶:“莫说那些虚的,我们芝娘子看诊是有讲究的,去外面排队等着,轮到你时再进来。”
这主家穿了一身锦缎罗衫,又是坐轿,又领了五、六个小厮,去哪处都有人恭维着伺候着,却没成想在这帮军汉这儿吃了个硬钉子,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不愿再说软话,甩袖回了轿中。
这抬从普定卫赶来问医的小轿气冲冲地走了,一个等着排队问诊的老者犹豫了会儿,与排在他后面的那家人说了一声,离队来找耿小旗,担心地道:“军爷大约不知,方才那人是普定罗家的罗大爷,与顺安县的县太爷是亲家……这番得罪了他,怕是招了祸患。”
耿小旗听了这告诫,却是笑出了声:“多谢老人关心了,无碍的,莫说是什么县太爷的亲家,就是县太爷来了,见了我们芝娘子也是要恭恭敬敬见礼的。”
老者却仍旧有忧色,压低声音道:“军爷或许不怕明的,可那罗大爷也不是不会来暗的,还是小心为妙。”
耿小旗更放松了,反过来宽慰老者几句,客客气气地把老者送回排队队伍里,又转头去给医女娘子们打下手。
直到满天星光时,来求医的人才散去,营地里也总算清净下来。
劳累了一天的芝娘子和两名学妹简单吃了些东西倒头就睡,同样忙了一天的兵丁们亦没了精神,各自回营帐里休息。
到夜半三更时,十几个拎着刀剑、打着火把的强人摸到营地里来,只听见成片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