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当时抱你,结局难讲(164)
然而她那个没出息成天鬼混的老爸终于有了踪迹,却是在医院中风。
她矛盾了好几天,但无论如何,她老爸就算再窝囊,她不可能扔下他。这冷冰冰的现实就像横劈入美梦的一把刀,提醒着她,他们的差距就是天空和大地,比几万英尺还远。她要烦水费电费医疗费,而他依旧是骄傲的少年,可以心无旁骛地上路。
一切好像和当初一样,她满腹心事,却什么都不想讲,因为那莫名其妙不想被看低的骄傲。她只是言简意赅地发短信说:我有点事,去不了了,你一个人去逛吧。
很后来她才明白,之所以那么多次和美满擦肩而过,都是自己那不合时宜的自尊在作祟。
那一个夏天,她不知道何玮瑄去了什么地方流浪。她只知道他很快又回去了那更北的北方,从此鲜少联络。
而她要照顾中风的老爸,生活更加负担。马齐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终于能很好地把马齐从何玮瑄的阴影下脱离,试着认真接纳他。至于何玮瑄,是碌碌浮生里片刻的臆想,无法再和现实接上轨道。
难得休假的时候,马齐突然对她说:“你不是之前一直想去旅行吗?我们去吧,你想去哪里?”
她长长地沉默了,最终决定去织里。
他们轻装上阵,回到了织里的海边。
她一直放不下忘不了那年紫色烟火的天空,于是在半夜里马齐熟睡的时候,她从自己的睡袋里爬起来,学着何玮瑄敲开小店的门,把老板娘从被窝里拖出来。
大妈横眉怒目,怒气冲冲说:“你这丫头怎么和那混小子一样啊!专门喜欢半夜来扰人!”
她赔笑:“我就想买紫色的烟火。”
大妈怒哼哼地说不卖不卖,忽然凝住眼看着她:“我想起来了,你是好几年前和那混小子一起来还睡袋的丫头。”
梁姿诧异于她的好记性,大妈又说:“那混小子在我这里买了张明信片又不寄,说如果你来了就给你。他就是个神经病,来了两次,每次都半夜来敲我门!买一堆烟火在海边放!吵死人啦!还放了好几天!祖宗哟,赶都赶不走!”
然后一张宁静的海面明信片事隔好久,艰难地寄到她手上。
她想翻过来看背面,却抖着手抓不牢,一次次掉在地上。大妈怪异地看着她说:“你小小年纪帕金森喔?!”
她蹲下来,贴着冰凉的石地,才把卡片翻过来。
背面只有几行简单的字。
“给野马:
你说你不喜欢北方,我多想对你说那我就来南方,陪你开一家小店,租睡袋给别人,半夜就去海边放紫色的烟火。
可是那年你有章池,这一年你有马齐。
我告诉自己我在织里等你七天。可今天已经第八天了。
你最终没有来我的草原。”
那一年,何玮瑄收到明信片,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意孤行地和家里人说要来织里,但以去荷兰留学为代价。他到织里后,在海边的睡袋里日夜守了好几天,生怕错过。
又一年,他放了七夜的烟火,最终在漫天的灰烬里,孤独地盘腿看着海浪。
她错过了和他相守的机会,却还给他独自翱翔的翅膀。这样没什么不好,世事总是拆东墙补西墙。
可是她为什么难过地直不起腰。
最后梁姿软磨硬泡,在铺子里买到了紫色烟火,抱到了海边,在空旷的上空一个皆一个绚烂地放。但再多,也不再是那一年他等待时放过的烟火。
马齐被烟火吵醒,睡眼惺忪地从睡袋里爬出。他揉揉眼睛,正对上梁姿红肿的眼。她怔然地望着那似曾相识的白底黑墨,恍然看见了那远山般的眼眸,在那没有月亮的寂寞黑夜,他转过脸来,天地紫色都被收势,连同她。
那紫色慢慢晕染过来,回忆慢慢模糊,化成一滴灰烬,散入海里。
他弯弯的眼眸也随着那灰烬消散,在她的今生中蒸发,失去。
如南方北方,不再交界,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