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无情道真的没救了(74)
在拥入怀中的那一刹那,他方才察觉到,少年实在是太瘦了,肩膀单薄支离,就算隔着一层衣物,依旧能感受到身后突起的肩胛骨。
太轻了。
轻到一只手就可以抱起。
沈霁云低头。
唇边一抹猩红氤开,更显得脸颊苍白,格外地碍眼。
他的手指一动,想要帮忙拭去,可刚抬起手,又生生停了下来。
江离侧过头,伸手攥住了一角雪白的衣袖,声音微弱:“仙君,您还有什么要问的?现在……”他喘了一口气,“现在是我唯一能说真话的时候了。”
沈霁云的心中生起阵阵涟漪,缓声开口:“你可还记得,百年前的约定。”
江离微微瞪大了眼睛。
百年前的约定。
有这么一回事吗?
沈霁云见他茫然无知,提醒:“当年,江南水乡。”
江离垂下了眼皮,似在思索。
修士不同于凡人。
凡人庸庸碌碌、朝生暮死,一切都转瞬即逝。
而对于修士而言,经历过的每一幕、每一件事都难以忘怀,平日里存放在记忆识海中,若是要寻,只要翻阅就能回顾清晰。
按道理来说,江离不应该会忘记。
可现在他翻动百年前的记忆,竟少了其中一页,一切都模模糊糊,毫无印象。
他真的不记得了。
江离咬住了唇角,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
过了半晌,他道:“我……我记得的。”尾音略带含糊,像是在抱怨,“是你失约了。”
沈霁云沉默了片刻,承认了:“……是。”
是他失约了。
当日匆匆一别,他本想办完了事,就回去禀告师长,将少年一同接入宗门之中。
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绊住了他的脚步,等到再回首之时,竟然已是百年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事……
思绪戛然而止。
后续的记忆一片空白,连一点画面都记不得了。
沈霁云略微失神,就在这时,一股清幽的玉昙香气萦绕了上来。
望舒峰冰天雪地,何来的昙花?
疑惑一闪而过。
随后,沈霁云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在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他低头望去,只见江离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明明两人离得很近,可江离的声音却像是隔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他轻叹了一声:“我不是想要故意骗你的,也并不想坏你道心,不过事已至此……”话语声越来越轻,只至于无,“只能送你一场好梦了。”
等到这场梦境醒来,一切执念都将烟消云散。
就算是……动摇沈霁云道心的补偿。
雪光映照。
江离的神情冷淡疏离,犹如天上月,可望而不可及。
……
沈霁云已经许久没做过梦了。
梦境虚幻,而他自诩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扰,自然不会在这种虚假的幻境中流连。
可现在,他却做了一场好梦。
梦中。
正是江南春雨绵绵,绿柳摇曳,烟雨朦胧。
少年折下一条柳枝,遮住了唇颊,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的嗓音婉转,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唱着江南小调。
他说:“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能再相见,还恳请郎君留下一信物,我好睹物思人。”
沈霁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年颦眉,眼中充满了微茫的哀伤:“云郎,你就连一点念想都不愿留给我吗?”
沈霁云知道这是梦境,可对上少年的目光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摘下腰间的玉佩,郑重地交了出去。
少年握着玉佩,眉眼弯弯:“见此玉佩,就如见云郎。”
沈霁云的喉间莫名生涩,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你,等我。”
少年满心满眼的都是依赖:“好,我等你。”
话音落下,眼前云至烟散,四周泛起了一阵阵涟漪。
等到涟漪散去,已是别样的景色。
屋檐积水滴落,打在青石板上,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忙归家去。
沈霁云一身风尘仆仆,不知从何而来。他在原地停留片刻,似有所感,沿着长街走去。
在长街的尽头,一座小楼屹立。
远远凝望,少年倚靠在窗前,额前发丝散乱。他注视着手中的玉佩,眼波哀愁,不知在思念着谁。
少年的身影更为消瘦,距离上次离别,像是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霁云这才恍然记起,自己是来赴约的。
他来到小楼前,莫名生出了一股近乡情更怯的念头。
徘徊了片刻,还未来得及推门,就听见“吱嘎”一声,有人从内侧打开了门。
“云郎!”少年眼睛亮了起来,明如星子。
他先是不可置信,然后踉跄跑上前来,用力地抱住了眼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