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38)
褪去那些虚假的金,城里人也该从吴广寄堆砌出的奢靡假象里回到现实生活。
阿箬收回目光,抿嘴一笑,这条离城之路上铺满了石板,两侧草地上长了不少蒲公英,风一吹便扬起一片白色的种子,似羽毛又似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绿油油的草坪上,夹在了嫩叶的缝隙里。
阿箬深吸一口气,轻嗅这风里连着几日大雨后的清新、潮湿的气味。才走出没几步,心尖的位置突然颤动一瞬,阿箬脚下停顿,呼吸骤止,鹿眸闪烁惊喜之色。
她似是不敢相信,慢慢抬起右手抚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平静了片刻,忽而又动了一下。
阿箬睫毛颤颤,她几乎有些急躁地将衣领扯开,把手掌探入里衣中,只隔着一层肉与骨去感受胸腔下的颤动。
一下,又一下,是心跳声。
自阿箬死了之后,她的心脏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风飞扬起的蒲公英顺着墨绿的裙摆扫过,上面的箬竹绣纹精致又生动,道路前后无人,唯有树叶在风声中沙沙作响,还有她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
阿箬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这一瞬眼前场景骤变,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深夜,她握着箬竹根意外闯入了神明结界,记忆中过去的景象逐渐与现实重合再分离,她眼眶湿润,未眨眼便落下一滴泪来。
路还是那条离开胤城的路,路旁仍是绿草坪上漂浮着蒲公英,没有高悬的冷月,也没有枯萎的树林,没有小银雀,没有小蝴蝶,只有熟悉的花香味从身后飘来,准确来说……是从她身后的背篓里传来的。
阿箬没有回头,她看不见新买的藤篓上,藤条生芽,嫩绿的小叶将棕黄色的藤篓布满,发出了许多牙白色的小花。
她反手碰了一下藤篓,胸腔传来的鼓动愈发强烈起来,指尖触到了柔嫩的花与叶,阿箬忍不住嘴角上扬,鹿眸弯成了月牙状。
她收回颤抖的手,紧张地垂在身侧攥了攥,又掩饰不住高兴。
阿箬抬起袖子擦去眼泪,笑得合不拢嘴,便连走路都蹦跶了起来。
“神明大人,阿箬等到你啦!”
迎面而来的风,风干了她湿润的睫毛,阿箬似乎久违地听到了那声有些清冷,又难掩温柔的哼笑。
声音的主人,唤着她的名字。
——阿箬,阿箬。
作者有话说:
神明掉落,注意查收。
阿箬捧着大花篓:收到啦收到啦!
【PS,今晚南昌突发封控消息,去超市排队抢菜了,更新迟了抱歉!】
第18章 春之叶:一
“澧国与翼国相争多年,说到底源于新帝的不安于分。澧国百姓安居乐业,事业蒸蒸日上,国有良法,亦有书勇,新帝却想效仿先帝开疆扩土,拿那一百多年前便割让给翼国的三城一宫做引,近年来频频生事,次次雷声大雨点小。如今翼国不堪其扰,出兵攻打,连夺九城……唉,实在是可怜,可恨,可笑!”
老先生胡子花白,几乎垂到了胸前,他身形消瘦,眉目清隽,瞧上去便知是个饱读诗书、富有才学之人,提起如今两国交战的事实,也直戳要点。
秋末枫林簌簌落下红叶来,远看像是野火烧着了一片山丘,树叶的形状随着风声而改,起起伏伏,似烈火海洋。
老先生坐在一棵枫树下,身后跟着一大家子人,还有几个十几二十岁年轻的后生。那些后生穿着长衫,一副书生打扮,骨子里却是一个比一个傲气,听到老先生说起此事时,更是愤愤不平。
“新帝无能又贪功,将这些罪过全都怪在先生身上,还说都是因为齐大将军是您侄婿,受您唆使才假病不听宣调,害得我国丢了九座城池。这齐大将军身上的伤,分明是前两年屡屡带兵攻打翼国,被翼国行刺落下的旧疾,况且将军都五十好几了,还能打几回仗?!”一名年轻人说起话来愤慨激昂,直将拳头往左手心捣。
这周围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十几个散落的游人,都是从那被攻陷的九座城池中逃出来的。
翼国忽而发起攻势猝不及防,不过短短半年便攻下了九座城池,有两城池的将领怕殃及百姓,甚至站在城墙上自刎以求翼国放过无辜之人性命,热血洒在城墙上滚烫又醒目,直叫人敬佩。
翼国势如破竹,使者来话,说的也是这战争为澧国先挑起,澧国多年在翼国边境挑事,便像个不成熟的孩子总想着与人打架斗殴,结果被人拽着头发拖着打,又哭哭啼啼地想要求和。
朝中多名官员因此受难,这位老先生也是其一。
他原是先帝文师,门生遍布,如今也都成了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皇帝因那九座城池被夺,心中气愤,一时失言便将老先生的脸面撕得稀碎。皇帝虽无罚无责,可老先生到底是在京中坐不住,便称自己年事已高,告老还乡,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