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侣是只小狐狸+番外(94)

作者:今州

周刻低声:“他遇到了那二当家?”

“是啊。”糙汉沉浸在追忆里,不曾发现了身边两人的异样,“二当家那人,生着一副纯良的好皮囊,可谁知道山匪们的坏点子都是他在后头出呢。他比大当家更像个贼首,定下的规矩没人敢违背,曾有山匪良心发现想离开据点,当时就叫他抓了回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人折磨地死去活来。”

他指指自己眉尾一道长疤感叹:“这疤就是他忽然暴怒划出来的,他人喜怒无常,安静时看着莫名可怜,一怒就极其可怕。那么多人都怕他怕得腿肚子发抖,就大当家真心实意把他当兄弟。”

“说起来也是凑巧,二当家竟然也叫贺如钰,也真是稀奇。”

“怎么个稀奇?”

“小兄弟不知道吧,这名字钉在芦城的耻辱柱和诡事录上。”糙汉摇着头,“好几百年前了,国都叛国贼的儿子一路逃到这边境城来,妄图想逃出去。后来那人叫官军抓回来,未免夜长梦多,就在芦城里行刑。”

糙汉抬手比划斩势:“定了斩首之邢,当时居民们都以为刑罚不够,追着刑车到刑场,恨不得踏碎其身。可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一刀下去后,叛国贼的头颅不见了,就剩个身躯跪在上面。青天白日,瘆人得很……”

周刻安静听着,一边潜离握住了他的手,体温极低。他回握住,试图替他暖起来,却是于事无补。

或许是因他自己也发寒的缘故。

官衙到刑场不远,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刑场上押跪着一列贼首,排第一个的估计就是那大当家,还在激愤大骂。他越激动围观居民便也越激动,捡着西红柿和鸡蛋砸过去。他人被砸得狼狈,又转头啰里吧嗦地追问其他贼首。

隔得远,周刻也听见了那追问——“如钰呢?”

贺如钰早已走啦。

“小道士……回去吧。”潜离低着头紧紧抓着他的手,脆弱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崩溃。

周刻转身将他抱进怀里,捂住了他的耳朵:“别听。”

身后——

“午时三刻到——行刑!”

狐妖的识海万丈狂澜,小道士闭上眼运转灵力,与他神魂同,与他记忆共,去看三百年前的行刑。

*

三百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末春初的晴天。

顶着贺如钰之名的叛国贼被押往刑场,一路而去,道路人相挤,万民拿着各种东西往他身上砸,连带无数咒骂。贼首坦然接受,不躲也无处可躲,来到刑场下车,一身脏污与伤痕。

刽子手等着午时三刻,百官等着绳之于法,万民等着天理昭昭,贼首什么也不等。

人群中忽然传出讶然声,贼首勉力抬头,看见那狐妖换下白衣着红衣,拎着一坛酒而来。

所有人为那绝世而寂静,也为这万中独一来为叛国贼送临别酒而寂静。

他来到他面前蹲下,揭开酒封,倒了一杯递给他。

他双手在背后绑住,低头咬过那杯盏,仰头一饮而尽。

围观者反应过来,有人带头大骂一声叛徒,手上的东西砸向受刑者和送别者。

红衣人不为所动,背后不设防,一点妖力护住手中酒,斟满三杯给他,他咬过这三杯全部饮尽。

狐妖沉静斟着,目光亦沉静,指尖却发抖。

一杯敬你俯首认罪。

一杯敬你忠义两难。

一杯敬你黄泉走好。

喝过三杯,他自己提起酒坛,在赴死者眼里,身后万众唾骂丢掷里,旁若无人地将剩下半坛烈酒灌尽。

这一坛敬我沉沦誓约,长路无言。

饮尽,他放下酒坛呛得撕心裂肺,抬眼和赴死者对视。偌大天地只剩一人一妖在刑场上下共负骂名,浩大喧嚣里绝对寂静。

午时三刻到,行刑声起,贼首终究一字不出,狐妖起身后退,水珠凝在眼角。

贺如弦最后看他一眼,唇形无声:“走吧。”

他低头,日光凝在刀下,蓄势一刀挥下。罂粟四去,开满狐妖的红袖。

狐妖接住滚落下的头颅,脚尖一踏,刑场时间在此定格。

万民将要扑上去践踏其身骨,却发现叛国贼的头颅消失不见,只留一具无头的躯壳和喷溅在地的鲜血。

午时四刻,恐惧弥漫在刑场,那无头身躯到底无人敢践踏,跪在刑场上受日曝风吹。

而十里之外,红衣狐妖抱着头颅,埋在一株还没有花开的桃花树下。

春来了。

我的送别酒一滴不剩。

第55章

冬去, 一行人在芦城滞留,城中百姓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准备过新年。

官衙里抽空办了场庆功宴,周刻等人也受邀在列, 宴上热酒一杯接一杯, 他接过饮下, 也不再觉得烈酒烧喉,辛辣里有着别样的催眠式的痛快。有趣的是五人里一个个都闷着喝酒, 潜离慢慢品着,与人聊天时含笑,桌子底下的手和周刻相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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