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海颂礼(34)
只求求她,不要分手,不要甩开他。
他的尊严裹得一地稀碎,他在低声下气地、卑微地挽留着她。
陆译年一直在等,周围人来人往,都在默默地打量着他。他不知道有没有认出他的人,他只感到自己近乎绝望,只还剩一口气吊在胸腔。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时笺下来。
她好像变瘦了。
这是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上次来申市怎么没注意到?
她原本就很瘦,只是现在更加脆弱纤细。
时笺双眼通红,慢慢朝他走过来。那一刻陆译年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心跳也完全失速,喉头扼住,无法出声。
他没有在附近的垃圾桶看到他送的玫瑰花,她收了他的花,是不是代表着还有希望?
她还会原谅他。
“陆译年。”时笺开口。
“谢谢你的花。”
她脸颊上泪水未干,但双眸却是明亮的,一如初见那天——陆译年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才喜欢上她的。她的纯真,她的善良,她无可取代的美好。
“但我想我们就走到这里了。”她说。
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戳进陆译年的胸膛,他听到自己血液从伤口中泊泊流出的声音,甚至没来得及问出一句为什么,猝不及防的痛感凌迟下来。
“笺笺,我错了,对不起……”陆译年哀求地看着她,“我求求你,不要分手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真的,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伸出双手想拥抱她,像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但这次她把他推开了。
“不要这样。”时笺也哭了,“你不该是这样的。”
陆译年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应该是什么样?
他们在一个尚不懂爱的年纪遇见彼此,分开的时候仍不甚理解其中奥秘。
只是隐约知晓——如果一段关系让我们都变得不再像自己,那么也许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他该是什么样的?
他应该永远意气风发,永远骄傲,做她记忆中那个骑车载她的少年。他们乘着晚风夜奔,从新民路高高的陡坡上冲下,振臂高呼,畅快地大喊出恣意飞扬的青春。
“让我们都体面一些。”时笺踮起脚尖,噙着泪水,却含笑吻他脸颊,道一声,“珍重。”
祝你珍重。
祝你一辈子过得无比顺遂——只是,以后的故事不再由我们书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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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第一次失恋,第一次分手,时笺试图以平和饱满的心态对待。
可是很难。
陪伴了自己那么久的人,最后再如何龃龉,还是会习惯性想念。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学着忘记。
忘记过去,重新出发。
很多路要自己走,很多事情要自己做。摒弃掉过去的习惯很难,但是这也是成长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这个糟糕到极点的生日,时笺唯一的慰藉是收到了「海」送她的一条手链。
链子是晶莹的绿色枝茎,上面缀着几朵绽放的浅米色铃兰,可爱得紧。时笺问「海」这是哪里买的,他说是在芬兰的伊瓦洛小镇旅行的时候,请当地的手艺人定做的。
「海」说:【我想你也许会喜欢的。】
时笺红着眼回:【嗯,好漂亮。】
他说:【喜欢就好。】
时笺没有立即让他知道自己失恋。
她不想总是依赖他,向他投递一些很负面的东西,更何况这些东西差点就波及到他。
这一次她不想再得他庇佑,想要当个大人,安安静静地自我疗伤,完成化茧成蝶的蜕变。
时笺后来又在陆译年百般恳求下加上他的微信。
他说,哪怕不能继续走下去,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看着你,也是好的。让我看一眼吧,我不会打扰你的。
他们的聊天框里没有人说话,但是都对彼此保持了朋友圈可见。偶尔陆译年会跟她道晚安,时笺也会回,轻飘飘的两个字发出去之后,胸口一阵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
时笺用了足足半年才彻底放下这段感情。
跨年夜的这天,她抱膝窝在寝室的软椅里,同「海」打电话:“我昨天又梦到他了。”
也是直到梦醒的时候时笺才惊觉,她已经有这么久没见过陆译年了,以至于回忆起他的面容的时候,脑海中一片模糊,只剩下一圈浅浅的光晕。
时笺有些伤感,但也只是一点点伤感而已:“我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但是他很快转身走了。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出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海」静静地听着,他另辟蹊径地说:“如果在梦里没有看清楚某个人的脸,代表今后还能再见到他。”
大概是某种迷信的说法,时笺却很受用。
“嗯,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