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座岛+番外(146)
“这是还给你的,异种。”周莫文走到了玻璃缸边,俯瞰着她,“即使你重新披了层年轻的人类皮囊,我也能认出你来。”
柏君低声喘着气,她干涩的眼球转了转,捕捉到了他的身影,玻璃缸倒映出来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又苍老的脸。
白皙的皮肤上,挂着各种扭曲的疤痕,歪歪扭扭横贯全脸,将五官都拉扯得变了形状,而眼下和嘴角的皮肤,却深刻耷拉着,一层层皱纹堆积在一起,怪异至极。
若抛开这些伤痕,这该是一张清俊端正的脸。
“哈,真没想到你可以隐藏在陆地几十年,还离我这么近。”
周莫文轻踮起脚,伸手在玻璃缸里捞出了什么。
“这些年,你有没有引诱其他的人呢?”
柏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模糊地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瘦白的手也再次朝自己伸来。
“试试我精心培养的小东西,好吗?水下的小蜈蚣,可以穿进人的眼球里,再从鼻子,嘴,或是耳朵穿出来,很聪明的……”
他越走越近,柏君肩膀颤了颤,脚背绷紧,手腕上的刺链越缩越紧,已经磨平了血肉,磨到了腕骨。
“一般我都不舍得用的,好像只送了几条给别人,我想想,哦,是给那个家伙了,不知道他是不按我教给他的方法用的,他真是个胆小鬼啊,恶心又虚伪,亲口品尝异种的身躯器官是最低效的利用方式了……”
白底花斑的蜈蚣被放进了空洞的眼眶里,顺着细小的血管孔钻了进去,游走在头颅内部。
“欣赏弱小生物的垂死挣扎,痛哭流涕乞求人的怜悯时的丑态,才是真正的观赏价值,尤其是,对于你这种级别的异种。”
他半俯腰身,将耳朵贴在柏君的头顶,轻轻吹了声口哨,里面的蜈蚣似是得到了鼓舞,开始肆意噬咬。
剧痛袭来,柏君瞬间仰头,额间青筋暴起,汗珠滚落,暗红色的血一点一点从耳窍流出,滴在黑色的棋盘格上,看不清楚。
“我给你安了个编号,097,怎么样?”
周莫文抬起她的手臂,“看,多么优美的数字。”
暗色刺青绣在她白皙的手臂内侧,边缘处还有血丝裸露。
“即使是我,想要隐瞒住你的基因序列也真不容易呢。十三区的人可都好奇你的天赋与种族,背地里热烈讨论着你身上的哪个部位能利用起来,加强他们的武器。”
他将声音压低,音量逐渐细微,“但是,你只能是属于我的。”
腰间佩戴的联络器闪着红光,暂时成为了这间黑暗的囚笼里唯一的颜色。
“哦,有人来了……”
似乎收到了什么通知,他将手套脱下来,甩到一边的拖盘里,悠悠走了出去。
门合上,这个深暗的空间再度被隔绝了。
*
“真安静呐。”
小柏君坐在码头边停靠的一只渔船的船舷上,白嫩的脚丫一晃一晃的,双手撑着舷,仰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你不来坐坐吗?这里的风很凉快。”
她天真澄净的眼神专注地望着岸上的柏君,“是怕落下去吗?像那次飓风一样?不会的,你来嘛。”
柏君静立了片刻,缓缓走上船的甲板,走到小柏君的旁边。
“还痛吗?让我给你吹吹。”小柏君站在窄窄的船舷上,刚好和柏君平视,她将手搭在柏君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往她受伤的耳朵里,流血的眼睛里,吹着气。
“还痛吗?”
柏君摇摇头。
“痛痛飞走了,吹飞走了。”小柏君弯着眼睛笑。
“外面那人是谁啊?”她撑着头问。
柏君还是摇摇头。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呢,真奇怪。”
海面突然起了浪,一场又一场的波澜绽开,摇晃得船儿左右摆动。
适当的空白静谧隔在两人中间,小柏君轻轻哼着歌儿,是海城的传统民谣,她曾成为某一年的信女,在庆节的祭祀台上,配合着这首太鼓歌谣起舞。
柏君认真倾听着,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那时的回忆。
正当她回想到那夜,与众人一起在后礁岸放烟花时,小柏君的哼唱声停下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小女孩平静地看着她,年少的自己在问以后的自己
——“为什么不反抗”
“雪鱼喂给你的那颗珠子,在灼烧着腑脏吧。”
小柏君跳下船舷,双手环绕,抱住柏君的腰。
“你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吗?很熟悉,是不是,那是你身为神明的力量在聚集……”小柏君仰头看着她,“所以……为什么不反抗呢?”
柏君垂眸,平静地望着眼下的海面。
“你是南溟的善,不必为南溟的恶赎罪。”小柏君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只有白骨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