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36)
舒似心一怵,想起以前偶然有一次她陪一个公子哥外出去其他场子的事情。
时间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街尾的一家汉城会所。
那晚人挺多,开了个豪包,十几个公子哥,也像今天晚上一样的排面,随便从里面单拎一个出来都是A市上流世家里的二世祖。
魏骞也在场,他当天带的是某个在影视圈里挺有名的小花旦。
但那天魏骞似乎心情不佳,对身边殷勤的小花旦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闷头喝酒。
小花旦丝毫不气馁,整个人就在魏骞身边一阵好蹭,跟个八抓鱼死的,就差没把自己挂在人魏骞身上。
结果把魏骞给整烦了,二话不说抄起洋酒瓶从她的头上浇了下去,把小花旦淋个透透。
舒似对这件事的印象特别深刻。
她甚至现在脑海里还有当时那个画面——
魏骞手把着洋酒瓶,满脸不屑与厌恶,对小花旦说:“能不要在我身边蹭?你不知道你身上的香水味有多恶心?”
语气冰冷,眼神就像在看一坨狗屎。
末了,把洋酒瓶随手丢在地上,满脸可惜地添了一句:“啧,人没事儿,倒是浪费了一瓶酒,应该喝完再把酒瓶子扣你头上的。”
字字残忍,一点情面也不留。
偏偏当时在场的都是些大爷儿,没一个人为小花旦说话,反而哄笑做一团,直呼魏骞牛逼。
她们这些供人消遣的姑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洗了个洋酒澡的小花旦当时都懵了,走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一张花了妆的脸气得惨白。
坐在角落里的舒似当时目睹了全过程,看得她心头发寒,浑身冰凉。
这些贵公子身家斐然,个个眼高于顶,在他们眼里,她们这种职业的女人,其实都不能算个人,充其量只是个消遣的玩物而已。
开心就跟你亲亲热热;不开心了瞬间就翻脸,哪怕他打肿了你的脸,身份摆在那里,你也只能腆着脸假装无视发生地赔笑。
那是舒似下海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带来的冲击,充满不公和恶意,深刻到让人觉得悲哀。
*
一想起这件事情,舒似感觉胳膊上起了点鸡皮疙瘩。
包厢里的冷气开得很低。
舒似动了动微凉的手指,侧过头笑着问寇韩:“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我想去跟我姐妹说两句话。”她指向顾恩。
寇韩朝那边扫了一眼,挑了挑眉,应了一声:“去吧。”
“谢谢,我很快就回来。”
舒似拿着自己的酒杯走到顾恩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问:“怎么了?”
顾恩绞着手指头,声音同样小声:“我好像惹客人不高兴了。”
舒似一点都不意外,她侧头,魏骞一张硬邦邦的冷脸在眼前。
舒似心里微紧,那天的事情又在她脑袋里窜,她不动神色地看了下茶几桌面,离得近的有果盘、冰桶,还有两瓶洋酒。
她在思考——
如果她开口替顾恩说话,那三样东西有多大概率会砸在自己身上。
第16章
舒似觉得自己其实不算一个好人,相反,她既冷漠又自私。
自己为了生活已经身心俱疲,哪有空去管别人的死活。
后来在这种灯红酒绿的风月场里呆久了,那些龌蹉的人和事见得更多,她的心肠就更硬得像顽石。
舒似没喝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趟这滩浑水。
对上魏骞这种上等人,她这种底层人,稍微一个不慎惹他不悦,估计脑花都会被踩出来。
顾恩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刚见不到几小时的陌生人而已。
她不该管的,她的意识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舒似转眼去看脸上写满无助害怕的顾恩,她缩着脖子,整个人显得无比可怜。
舒似微敛下眼皮,指甲在手心里刮了两下。
曾经她刚下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比顾恩要圆滑,没惹过这种祖宗,但她也遇到过难缠恶心的客人,那个时候,没有人帮她。
何佳是个新领班,有心想帮她也自顾不暇。
她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自己苦苦捱过来。
舒似回过神,心中微叹了声。
算了,老好人偶尔做一次也好,就当是为自己积福呗。
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斟酒,微微弯腰敬魏骞。
“魏少我敬您一杯,顾恩她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太懂事,如果得罪了您我给您道歉。”
魏骞刺过来的眼神像冰碴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舒似,没理会她的敬酒,把自己陷在在沙发里。
“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舒似脸色不变,把头又稍微低了低,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