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醒了过来，在冥君到来之前扶着地，硬撑着坐了起来。他想起身，却使不出力气。

冥君已至，一把抓住渊的下巴端详起来：“哎呀呀，几日不见，这好英俊的脸上，伤还没长好，本座甚是心疼啊。”

“多谢冥君关心。”渊疲惫的笑着回应。

看他还能笑出来冥君倒是有些不悦，轻笑一声道：“来人，送冥使回府。”

一道黑色烟尘散去，两名鬼差搀扶着渊，紧随冥君身后，回到了渊的冥界宅邸。

冥君一摆手，大门应风打开。

原有结界竟早已被破？！渊心中一惊，院内飘散而来的阵阵略带苦涩的咸味，这是什么？

渊推开身边鬼差，扶着门走了进去。

小鱼，小鱼……

你在哪儿？

渊在屋内跌跌撞撞的找着，没有，他不在这里。

水池，他一定在水池等我！

渊迫不及待向后院走去。

一路随行的鬼差看向冥君请示，冥君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背起手笑着朝渊的方向走去。

看到渊僵在水池边的背影，冥君迫不及待的加快脚步想去看看渊的表情。

水面平静如镜，小鱼安静的蜷缩在池底。

渊不顾一切的跳去池水中，向水下潜去，一把拉过半身鱼尾的小鱼，拉入怀中。亦如他们在石湖水底的相遇……

可是，没有心跳声，怀中的身体任他抱的多紧都没有回应……

刚才闻到的气味，是海水。

冥君挥手由屋内移来一把椅子，坐下来如看戏般看着这一切。

看渊从水中抱出小鱼，看渊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救他，看渊怀中的水妖渐渐长出鳞片，直至变回一条大鱼，毫无生气的青鱼……

几经折腾让新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渊的身体被海水浸透，渗入伤口里，他却感觉不到疼了。

青鱼的尸体从他怀中滑落，沉入海水中不断消散。一步步走出这个曾经他特意为小鱼建的池子，这是他第一次进来找他，也是最后一次……

冥君忍不住拍手起身，尽管他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最想看的，渊的反应在他看来依旧太过平静了。

“那次得知你这儿养了条鱼，你几日不在，特命他们来这里照看。不过，可惜啊，就换个水而已，连淡水咸水都分不清，蠢东西。”冥君说着，一抬手拉过水池边立了三日的鬼差，捏了个魂飞魄散。另一个鬼差见了吓得魂儿颤了三颤。

“主上何必拿他们撒气呢。”渊说道。

说的简单，与其说看护不如说是私刑，渊忍着不去想小鱼被被浸在海水里的绝望。

一句话又点燃冥君的火：“这次教训给我好好记着！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当初我带你回来，有月神的契约在，你早不知死过多少回了！那么有精神就不用再歇了，去世间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有胆子插手冥界的事！”

“是，主上。”渊应道，仍是强撑力气。

“对了，我又从世间带回几个女妖，刚驯服好的给你送来两个。来人，带进来！”冥君朝门外施令道。

“谢冥君赏赐。”渊应道，终于目送冥君离开，他已累得，扶在墙边。

“你们都退下吧。”渊对屋内的女妖和鬼差说道。

除了责罚，冥君也给过他无数赏赐，但是每次送来的女妖都被他放回世间。

唯独小鱼……当初他是怀着要查清石湖法咒的事，才暂且把他带回来的，从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来冥界生活。

渊看着桌面枯萎的待霄草，因缺水干掉了，却仍然带着漂亮的淡黄色，仿佛停留在最美的时刻。

冥界寸草不生，他记得第一次在冥界看到花的那天，小鱼是多么的开心。

他从没问过他是否想回到世间……

小鱼是鱼，也是水妖，他的魂魄早已不在冥界轮回之中。

其实在进门的那一刻，渊就预想到最坏的结果。小鱼留下那个躯壳，或许就是想让渊最后再看看他。

“冥使大人，冥君他要您尽快去世间……”

门外催促的鬼差又在叩门了。

“滚！都给我滚！”渊怒吼着。

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暴怒的鬼差，都吓得连连后退。

“你养的一条鱼”

“一条鱼”

“一条鱼而已”

……

渊的脑袋里不断重复着冥君声音的话语。

他捂着耳朵，想要把那些声音都赶出去，他在床上蜷缩起身体。

床上明明还有小鱼残留的气味，可是已经……

没有人在这里不分昼夜的等他回来。

没有人担心他身上添了新的伤痕。

没了，一切都没了。

痛，

胸口疼到窒息的痛，

比经历了无数次的鞭痕要痛，

比生生撕裂伤口，再浸过海水还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