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35)

作者:放乎中流

沈碧点评道:“排场真大。”

祝槿笑了笑,道:“应是来参加旨酒宴的,这几天的魁城,确实要闹烘烘的了。”

他们又走了百十步,便见冷清的街道再度繁华起来,食摊杂卖目不暇接,游人买客盈路铺街。脂粉气与汗味儿混合着诸种食香萦绕鼻端。

他们被挤在人群中间,只能缓缓地挪动,沈碧身量不高,于他而言,前后左右都是肉墙体壁,即便努力地牵住祝槿的手,也动辄便会被汹涌的人流冲散。而仕女的钗鬓、妇人的挎篮、大汉带着体味的汗巾和公子四处翻飞的折扇更是不断地误伤他。

沈碧烦不胜烦,对祝槿央道:“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我们换个去处吧!”

然而,再次被冲得与他失散的祝槿不但没听见他的话,甚至忘记了他这个同伴的存在,径自朝另一边去了。

周遭人潮来去,沈碧茫然站在其间,望着祝槿径直离开的背影,有些无措。

他又踮着脚看了一会儿,盼着祝槿能记起自己,可直到彻底不见,对方也再未回头。

沈碧低头,用脚尖一下下踢着石板路,发泄心底突如其来泛起的情绪。

等心烦好不容易被排遣掉,沈碧举步,准备朝祝槿离开的方向追去,却不防有人忽然用力在他背上推搡了下,害他险些摔倒。

沈碧顿时恼火,转头,对始作俑者叱道:“不看路吗?”

祝槿笑道:“看路了,拍的就是你。”

他抬手将一个梅红匣子递到沈碧面前,道:“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傻站在这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匣子里满盛着糖渍樱桃。新摘的红樱被裹在将化未化的糖霜之中,如雪拥殷梅,报来春暖。

沈碧提起一只,放进嘴里尝了尝,蹙着眉道:“好酸啊——”

祝槿一怔:“酸吗?”他也咬了一口,早樱的汁水迸于舌间,又融化在白糖绵长的清甜中,他咽下道:“不好吃吗?我记得自己在你这样年纪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沈碧连忙又尝了一只,卖乖道:“好吃的!”

祝槿担心他口酸,四下环视,正见道旁有个踞坐在地的大娘,身前放着偌大一樽白瓷缸,缸上漂着只木勺,借此,能大略估出里面应还剩下小半缸的份额。

祝槿走近几步,问:“这是沙糖水吗?”

那大娘吼道:“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这一声地崩山摧,却没有喊来他俩以外的买主。于是大娘将声音放低了些,道:“自家做的,可干净咧!一文钱一碗,郎君尝尝啊!”

祝槿递了钱,将沙糖水转给沈碧:“这是甜的。”

等他们走到几十丈外时,沈碧的肚子里已装满了细粉素签、水晶皂儿、莲花鸭签、金丝党梅、红糖糍粑……

沈碧揉着肚子,指向个出售蜜煎雕花的摊子,甜甜唤祝槿道:“那又是什么呀?”

然而,百试不爽的招数终于失灵,祝槿眼皮未抬,凉凉道:“你吃太多了,明天再买吧。”

沈碧恋恋不舍地驻足,祝槿抬手附上他发顶,强推着他往前走,无情道:“走了。”

两人又行过一阵,只见食摊渐稀,杂耍渐多,手影戏、剃剪纸、弄虫蚁、叫果子……一步一伎,一伎一景,应接无暇。

祝槿与沈碧正闲步其间,忽听得一阵鼓板乐吹声,激昂欢悦,引得众人皆朝奏乐处看。

便见不远一处,置着一方小桌,小桌之后,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说话伎人。这一人一桌原本并不惹眼,但因四周未见其他布摊者,反而显得不同。

见着此人此景,许多本在这头看伎的游人都一窝蜂似地拥去,祝槿与沈碧又被夹带在其中,不得自由,便也只能随人流而动。

鼓点止歇时,说话伎人对乌泱泱涌来的一群观众巡视一周,面现微笑,从手边拿起一个早就备好的乌木盒,打开盒盖。

众人便探头向那盒中看去,只见里面端端正正一字排开五只木牌。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隔了老远,看不清楚,便朝那伎人喊:“余先生,这回猜什么啊?”

伎人淡笑不语,抬起一根手指朝上点了点,复又施施然放了下去。

在人群的窃窃细语声中,祝槿对沈碧解释:“这是商谜,也就是聚众赋题猜谜,谜题一般都是隐语或诗句。”

说话间,众人正纷纷猜测着那余先生的意思,有人说是算术,有人说是天气,余先生却只回以摇头。

忽地,人群里传来一个迟疑的女声:“天上事?”

余先生笑道:“是哪位姑娘说的?我有礼相赠。”言罢,从桌下提起一盏红纱珠络灯笼来。

前面的人哄散开,最初询问的大汉又嚷道:“那群孬种有什么好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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