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戈(31)

作者:放乎中流

袁有道道:“你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便是真有这样一个手段通天的能人,会一些你所说的奇术异法,他如何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魁城之中?莫非他在此间蛰伏数年不为人所知?还是他能在四方结界不被惊动的情况下进到魁城中来?若真有这样的人物,冒充一个小小的方主幕僚做个什么?”

祝槿哑然半晌,只得换了个话题,道:“我想尽快离开魁都,永生永世不再回来。”

袁有道原本说得口干舌躁,正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润喉,闻言猝不及防将一口茶呛进气嗓,咳了个昏天黑地。

等他终于平息下来,才有空自己端详起祝槿,狐疑道:“老弟,你跟我讲老实话,你消失这几天是不是也去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桃花,被人盯上,最后走投无路,只能效仿‘先贤’,才编了刚才那么一通瞎话来搪塞我?”

祝槿默然,袁有道所说的“先贤”,正是祝槿的上一任艄公。

这人名唤于归,样貌秉性,祝槿已记不大清了,只大约记得是个沉稳之人。然而就是这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前辈,三年前却做出了件轰轰烈烈、震惊全城的大事——他在一个平平无奇的雨夜里,携着自己的青梅、弄墨主的宠姬“小桃夭”私奔了。于是,这一夜的风雨又足足延续了数月才在魁城好事者口中平息,变成昨日黄花。

袁有道这猜疑虽属无凭无据,却歪打正着到些关键——原本若祝槿只是孤身一人,便是那假傅文与彭商再虎视鹰瞵,他却也不一定真要背井离乡、逃之夭夭。

只是这回他要携走的,可不只是一个方主的姬妾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祝槿叹了口气,含糊道:“我这几天遇到的只有各色女鬼,半分桃花影儿都未曾见过,你这话可真是折煞了我。”

袁有道依旧皱眉不解,显然未尽信他的说辞。

祝槿又道:“我猜他们应在君囿与芜宫周遭都安排了人手,你若不信,可派人去探查一番。另外,对那两人,也要多加小心。”

袁有道挥挥手,道:“算了,随你要做什么。三天后便是祈安节,这一次的祈安节,同往时都不同,鬼君要在当天举办旨酒宴,昨日便已将请柬发往幽冥地府与离垢九天。你若是真要走,不如就在祈安节当天光明正大地走,城防兵不知你近来遭遇,你就说前去码头接人,以艄公令牌通行,必然一路畅通无阻。”

祝槿站起身来,郑重朝他一揖,刚要答谢,就听袁有道再次问道:“你真不是另有隐衷或者畏罪潜逃?”

祝槿心内微赧,面上干笑道:“当然不是。”

袁有道离座,闲闲伸了个懒腰,睨他道:“那我就暂信了你这荒唐说词。”言罢,一展折扇,信步离去。

祝槿起身将他送到门口,待他走远,须弥掩上门,又顺着木板的缝隙四下观察了好一阵,才松下口气,道:“没人发现,”他声音压得很轻,像是怕被风误刮进旁人耳中一样:“槿哥儿,你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吗?”

祝槿点点头,嘱道:“我走之后,莫要再同人提起今日之事,免得惹祸上身。”

须弥颇有些忧心忡忡地引他至东屋。

桌上摆着衣物与梳洗装扮的用具,须弥道:“按你的嘱咐,从复来楼拿的,没让任何人看到。”

祝槿道了声谢,须弥便欲转身离开,留他独自收拾,却听祝槿又叫住了他,问:“须弥,你可还有前二年不穿的旧衣裳?”

沈碧蹲在街巷间一角隐蔽处,摆弄着小石子,他已歪歪扭扭拼好了一个“槿”字,正在旁边另摆“碧”字,忽地,左肩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沈碧连忙回头,唤道:“阿……”槿字还未脱口,他便怔住了。

祝槿笑道:“怎么,认不出了?”

沈碧有些羞涩地对他回了个笑,解释道:“阿槿,你现在这样,变化好大啊。”

眼前的青年长身玉立,周身干净清爽,却与祝槿容貌迥然。祝槿容色出众,观之一眼难忘,但眼前这人,沈碧仔细研究他的面容,就觉此人五官虽亦是精致,但拼凑在一起时,就莫名普通起来,像是一碗白水,让人喝过之后留不下印象。

祝槿笑道:“施了些妆,一点易容的小伎俩。”说着,他打量周遭,见四下无人,便取下包袱,从中掏出须弥的旧衣服,侧身挡住沈碧,道:“换上吧。”

城南的王家酒楼,坐落于锦绣街最南端。

店面不大,一楼大堂中摆十余桌,二楼设六座雅间。楼面无匾,据店家说,原匾被风吹雨淋打掉了,也就没有再挂,显得十分寒碜。

然而这里却是魁城生意最好的酒楼之一,这里的酒醇,羊肉更香,从早到晚,专门来这里吃羊肉羹配酒的客人都是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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