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陆安迪说，“我今晚喝了酒，有点晕，想睡觉，那么晚了，不方便，你回去吧。”

所有理由都摆出来，拒绝得真是很彻底了。

洛伊站在那里，神色不变：“那我看着你进去。”

看着陆安迪没有立刻动，眼眸也幽深起来，“其实回去我也睡不着，换一个地方看你而已。”

陆安迪也是服了，从前真没看出来，洛大少也是个这么能缠的人。

放得下面子，卖乖耍赖，毫无压力。

但不要忘了，在原则问题上，她可也是软硬不吃的。

她当机立断开门，闪身进去，关里层门时回望了一眼，洛伊还站在那里，一双眼眸如星辰大海，仿佛可以站到天荒地老。

陆安迪进门，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脸，感觉又是魔幻的一天。

发了会儿呆，觉得可能今晚都睡不着了，于是掏出枯燥的力学作业，祭起以毒攻毒大法。摊开笔记，勉强集中精神写了一道题，抬头一看，对面那个窗户的灯光根本没有亮起来，脑袋里又冒出奇怪的想法：他会不会还站在外面？

靠靠，发什么晕，那是因为你在想他！

她甩了甩脑袋，又写了一道题。

像洛伊这种双商比正常人高一截的人，可以像嘴巴抹了蜜一样撩她，也绝对清楚怎么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肯定不会费时间去做那种无事门口守一夜的无聊且无用的功夫。

算了算了，收心收心！

写完第三道题，她却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还是先洗个澡吧，等下睡不着再说。她脑袋这么想着，只是回卧室拿衣服之前，又阴差阳错地拐到客厅，望了一眼门口。

难道她心里还真的盼着他还在外面吗？

洛伊刚才还说过一个词来着，对，“自欺欺人”，那就干脆打开门看看吧，让自己醒醒。

别神经兮兮的，以后还要见面呢。

门一拉开，她真的……

他真的，就站在那里。

一瞬间，脑袋都空白了。

这这这。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的眼眸依然像星辰大海注视她，仿佛没有一刻离开过：“我不想走，又觉得你可能会再来开门。”

晕，“如果我不开呢？”

“也许我会站到半夜，也许半夜之后我会回去，在我卧室的窗前继续看你。”

“我刚才又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抗拒我？……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你失踪的那一次，我在茫茫雪地里等着你的消息的心情；想起了百花圣母大教堂外那一枪，你紧紧抱着我……想起了在京都町屋一起喝茶时，我们之间的温馨与默契；想起了我去涠洲岛找你，你抛出一枚硬币决定要不要跟我走，我第一次感到那种无法控制的滋味；还有你突然离开GH，穆棱告诉我的那一刻，我真是不敢相信……”

他站在门外，在幽暗的灯光中，像个忧郁深情的王子，在细细地诉说衷肠。

“我一定是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但是我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对不起。”他低低说，“请你相信我，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爱护你，再也不会让你难过。”

就在今天夜晚，他已经说了两次对不起，把所有能检讨的都检讨了一次。

无数前事在陆安迪脑海中翻涌而起，她确实为洛伊受过许多苦，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委屈，洛伊从前虽然外表冷漠，要求很高，但那都是工作，而且，他教给她那么东西，从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有的实习生成长为今天的样子，他一直在改变她，让她变得更好，这一点谁也不能抹杀。

其实，她更应该感激他。

他在她人生中的位置，也没有别人可以取代。

而从涠洲岛一行之后，他就对她极好，可以说是呵护备至。

但是……

她心里却有恐惧。

恐惧什么？

洛伊说：“我喜欢你，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也一样。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比生与死更大的距离，我们已经克服了这个距离。至于你所不了解的那些，我根本不在意，我已经很优秀，不需要一个女人来让我变得更优秀，也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替我分担烦恼，那些我可以自己处理。我喜欢你，只想跟你在一起，好好爱护你，让你过得快乐幸福，那样我也会觉得幸福。”

他说得那么诚恳，不煽情，不夸张，就算石头听了也会感动。

何况她又那么爱他，在她二十二年人生里，她只爱过他。

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隔门相望。

陆安迪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送给我的手表，背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