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76)
这是他头一回到钟妙府上,院中杂草丛生,也不见添置了什么新物件,看着荒凉冷清极了,就像是主人随时都准备拿上行囊出门,一去再不回头
顾昭在桃树下找到了钟妙。
她拿了话本盖在脸上,已淹没在花瓣中睡熟了。
如今还是早春,哪有这样大咧咧躺下就睡的?
顾昭正想叫醒她,没走几步却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紧接着喉口一闷,叫人跪压在胸前牢牢摁在地上。
钟妙右手钳在他咽喉,左手已摸上佩剑,眼神凌冽如刀锋。
她望着顾昭的脸微微一愣,片刻后才清醒过来,很不好意思地松了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拍打。
“对不住,对不住,”钟妙难得有些心虚,“我习惯了,你下次当心些,别在我睡熟时靠那么近。”
顾昭捂着咽喉咳嗽起来,他好半天没法开口说话,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钟妙放心不下,一路跟着顾昭回了顾府,见了一桌子好菜更是内疚。
她有心想看看伤情,但顾昭领口向来严丝合缝地捂着,总不好直接强行上手,磨了半天也没用,只好闷闷回去。
顾昭收拾好碗筷,这才回房内解开衣襟。
咽喉处已经肿起青黑勒痕。
他当然不怪钟妙,做这种行当,若是不警惕哪能活到现在?
但他心中却难免苦涩,就像是……本不应当这样的。
他本应当处于更受信任的位置。
顾昭对着镜子眼神暗沉盯了片刻,拿绷带细细裹了起来。
钟妙第二日一早就来探望。
就算顾昭从小习武,但在钟妙的概念里,仍要划分到“读书人”中去。
读书人都是细皮嫩肉的玻璃人,哪里经得住她摔打?
顾昭虽然故意竖高了领子,但以钟妙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他底下缠了绷带。
她心中担忧,干脆一整天小尾巴似的跟在人后头,隔一会儿冒头看一眼。
顾昭讲完课还没咳嗽两声,就见她从房顶上跳下来向他手里塞了个梨子。
他要的不是梨子。
顾昭哑声道:“我没什么大事,倒是钟娘子平日里注意些身体别在树下睡着,若是过了寒气怎么好?”
钟妙一时更内疚了。
她那日也是意外——如今天下太平,就连小偷小摸的都极少,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做,难得尝试看话本,没看几页就睡熟了。
谁料会将人给打了?被打的还一心关照她身体,越发过意不去。
顾昭又咳嗽了一声。
“我当真无事,”他在钟妙紧张的注视中缓声道,“倘若钟娘子实在心下不安,不如来学堂管教管教孩子,也算是帮了我大忙。”
于是第二日,学堂内多了位武师父。
钟妙打小就是孩子王,对付这群混小子相当有一套。
她也不说教什么,骑着马在院中跑了几圈,塌腰放弓,只闻一声霹雳巨响,百步外的一条柳枝就这么叫她一箭射下钉在树上。
先是一片寂静,有个胆大的过去将柳条摘下高举着跑回来,孩子们瞬间将钟妙围在中心欢呼起来——顾昭从前都不知道这群小子竟会讲这么多不重样的奉承话。
钟妙在簇拥中回头望他,笑得张扬。
顾昭仓促别过脸去,耳尖却红了。
钟妙很快融入了学堂
为了学她的本事,这群小子越叫越离谱,喊“老大”的都算含蓄,有一回顾昭听见人喊“谢谢大王”,钟妙竟也含笑点头。
顾昭刚训斥几句,那小子机灵得很,向钟妙身后一躲,一溜烟跑了。
“你也太纵着他们了,若叫有心人听见如何是好?”
然而钟妙显看穿他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有什么紧要,此地藩王是我自小的好友,”钟妙笑嘻嘻凑上前来,“怎么这样不高兴,你也要摸摸头吗?”
顾昭喉头一哽,胡乱找了个借口逃走了。
他们就这样一直做了许久的邻居。
直到上元节。
钟妙像是将少年期存储到现在才打开使用,什么热闹都要凑个遍,一大早就来敲门喊顾昭出去逛逛。
顾昭本就打算邀请她一同出门,他还在反复斟酌用词,谁料反叫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先开了口。
他捏着眉心叹了口气:“上元节都是晚上出去,你先老实坐着,我给你扎个花灯好不好?”
钟妙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喜欢,拎着花灯在夜市里乱窜,看到热闹处还要抓着顾昭的袖子使劲摇晃。
她的眼中有人群与灯火,顾昭却只看向她的侧脸
“对了顾公子,明年我恐怕就不在这了,”钟妙笑着回头,开口却叫顾昭心中一沉,“我有个朋友在大漠,许久没见他,大概过完节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