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177)
还未迈入大殿,就听一阵笑声。
原本应当是王座的主位上摆着张软榻,一节小腿自榻上垂下,踩在软枕堆中,被猩红布料衬得如同玉雕一般。
听见动静,他懒懒坐起身,伸手将一头乌发梳向脑后,眼中还残留着大笑中激出的泪花,也不耐烦坐好,倚着扶手挑起眼皮看来。
若是只看外貌,谁能想到这便是传言中形如恶鬼的魔君?
魔将不敢多看一眼,更怕被魔君瞧见正脸,一进殿便跪下禀报:“回君上的话,方才前线回话,之前放走的那两个弟子已被人救下。”
魔君嗯了一声,不辨喜怒。
魔将不敢揣测这位的心情,继续禀报道:“小的已命令过属下不许伤害劫持的弟子,方才探子回报,说是那处兄弟们已被人屠尽,一切都按您吩咐做了,您看?”
魔君打了个哈欠。
“你这话说得……本尊有些听不明白,”他言语带笑,却如毒蛇般令人浑身发冷,“本尊可什么都没吩咐过,啊,再瞧瞧你这脸,不行不行。”
魔将暗道一声不妙,向后疾退数步要逃,视角却仍然定在原地未动。
他茫然摸向双眼,只摸了个空。
魔君赤脚踩在血泊中,偏过脸瞧了瞧这魔将砸落的头颅。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长得这样丑还不会说话,若是妙妙误会我该怎么好?”
不等他吩咐,自有几位仆从上前清理地面,魔君站了一会儿,又生出些困意来。
这大殿已经臭了,他要去做很好很好的梦,怎么能闻着血腥味入睡?
魔君叹口气,顺着长廊向另一处大殿走去,行至一半却被人拦住去路。
在魔界中敢拦他路的人不多,偏偏这家伙他还有些用,短时间内不能杀。
他心中默念几句勉强找出些耐心,问:“找本尊何事?”
好在这人也算有些自知之明,每次见他都裹着身黑斗篷,免得丑到他眼睛。
声音也是一样的嘶哑难听:“魔神大人,您贵为神明,何必容忍那群虫蚁在门外叫嚣?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只要您能允许!这万千蛊虫一放……”
“不,”魔君打断他,“不,本尊自有计划,你若是敢做些什么,哈。”
他没有说下去,对面的人却已因剧痛跪倒在地。
魔君笑出两颗尖尖犬牙:“教育你这样的聪明人,疼痛总比道理好用一些。”
他将人抛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正打算找间花房晒晒太阳,又被人拦了下来。
在魔界中能拦他路的人并不多,偏偏这位还真是其中一个。
鬼医抱臂站在廊下,皱眉看向远处的黑斗篷,神情嫌弃。
“你收集玩具时好歹也挑一挑,什么脏东西都捡进来,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魔君这回倒是乖乖挨骂。
“不是玩具,这是礼物,”他解释了一句,“我这几日要出门,替我看着些。”
魔君难得有这样不作妖的时候,鬼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相当诧异。
他同魔君也认识了百多年,但这小疯子向来喜怒无常,丁点交情实在算不上什么。也不知是谁这样倒霉,还要收他这么一份“礼物”。
然而他早已过了会产生好奇的年纪,难得劝上几句也不过是考虑到师尊需要稳定的住处养病,见他心里有数,点点头应下便转身走了。
终于没人能挡在他与梦境之间,魔君生疏地捏了个除尘诀将血迹打扫干净,几步跃入殿内倒在软榻上打滚。
自从数十年前生出美梦,世间的一切都对他失去了意义。
魔修间的勾心斗角也好,修真界的暗流涌动也罢,当力量超过某个限度,便知世间一切心机,不过是出无用滑稽戏。
魔君玩弄人心如玩弄虫蚁,他们的天塌地陷,于他不过是随手捅下的小小树枝。
如今仇人已杀尽,魔修里的刺头也死绝了,修真界又没什么新花样。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不到百年,他便开始感到无趣。
好在世道终于眷顾了他一回——就像鬼医说的那样,“聪明反被聪明误”?
像是终于找到自己的心脏,像是终于明白生死的归宿。
他抓住机会设下重重陷阱,而今终于等到美梦降临。
魔君伸手抚向自己的脖颈,忽然死死掐住。
她会愤怒吗?她会斥责吗?会不会这样掐住他咽喉了结性命?
他见过她的手,沉稳有力,如果能死在这双手中……
魔君大笑起来。
或许情况会更好一些,毕竟她这样心软,说不定心疼他怜惜他?如果他将一切告知。
他很擅长哭,也很擅长利用自己的外貌,从前弱小时屡屡借此迷惑敌人借机动手。他还有更悲惨的身世与更坎坷的路途,她怎么会不爱他?她应该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