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地雪吹(12)
陈玦没有。
周知善敛了眼眸,头一次仔细打量起她来。
一个看上去连告白经验都没有的人,提出这个请求,自然地就好像吃饭一样。
泰然自若。
但他还是给了否定的答案。
“不用了。”
他的声音有些冷淡。
陈玦点了下头,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好。抱歉。”
周知善离开前,顺手抽走了花束中的一枝唐棉:“当赔礼?”
陈玦:“行。”
两个人谁也没说再见,因为不一定再见。
看着他的身影穿过人潮,消失其中,陈玦忽然想起十七岁的大年夜,何璨跟她聊完,开了阳台门准备进来时,忽然回过头来,郑重嘱咐。
——但你不能等它降临。
——要扑向它。
2.
陈玦没搬家之前,跟母亲陈路和父亲何运光一同生活,泱南是个小城,人情往来的连结紧密而混乱。
周围邻里都知道这是教师一家,陈玦一岁时才搬来泱南。大家对陈玦的姓氏背地里讨论过,风言风语不少,但陈路与何运光只当没听见,久而久之,事便冷却翻篇。
陈玦父母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哲学,陈家的生活节奏始终踩住了微妙的平衡。在不疏远邻里的前提下,将人情往来的需求降到了最低。
陈玦从这样的家庭里长起来,性格倒跟闷葫芦一样,说话反应慢半拍,经常是别人等不到回应,转到了新话题,陈玦才慢慢腾腾回复之前的话题。
虽然存在感低,但其实陈玦有个习惯。大事上不爱吃亏。
十七岁寒假前,是何璨替她去开的家长会。偏上的成绩,语文和数学都挺拔尖,挺不错。
何璨跟陈玦约定好,在离学校一条街的快餐店见。
但还没有出校门,何璨就被一个男生拦下了。
对方大概是陈玦同班,上下打量何璨了会儿,试探地问:“陈玦家长?”
何璨刚要应,就听见那男生压低声音问:“陈玦偷偷抽烟,你不知道吧?”
何璨眉头微挑。
“是吗?”
那男生是按部就班极畏家长的类型,知道陈玦跟自己一样,偶然撞见陈玦这事,一直拿其当作把柄,提些无聊要求。最后又想让陈玦帮忙做套时政竞赛初试题,这次没成功,恼羞成怒。
何璨反应平平,这让他有些失望。离开前,何璨说:“谢谢你提醒。不过,等我戒成功了,我再督促她。要以身作则嘛,我暂时做不到。”
说完勾唇灿烂一笑,施施然走人。
见陈玦以后,何璨随口提了一嘴,让她以后小心点,何运光和陈路都不是那么前卫的人。
陈玦吃汉堡的动作一顿,也若无其事说,知道了。
第二天放学,陈玦头一次堵了人。
“王晔,没人教过你,沉默是金吗?”
她没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气势压人,往前走了几步,就把他逼到了快墙角的位置。
王晔被她的神态吓住了,等反应过来,伸手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提气道:“你自己做了还怕人——”
陈玦摁下录音笔,里头传来王晔每次要挟她的片段。
阴沉的天幕下,她笑着歪了歪头:“你妈要是知道你的零花钱早花完了,都是找同学要的,会给你涨点吗?噢,对了,你要的这数,可能已经够你进少管所了。”
陈玦——
虚伪,记仇,阴狠,毒辣。
在王晔那儿,这就是她的代名词。
这么多年,王晔其实都快忘了,但冷不丁有人找到他,问起陈玦这个人,几年前的记忆回笼,王晔脸色涨红地陷入愤怒,那时的难堪让他记忆犹新。
“别太急。”
明亮宽敞的咖啡厅卡座里,对面的男人容貌出众,气质温文尔雅,极富人情味地递来一张湿纸巾,示意王晔擦擦额角的汗。
王晔感激地点点头,对方还给了他丰厚的问询金,顶他好几个月的薪水。
本来以为是多为难的事,结果只是让他聊聊陈玦这个人。
“不过,您问这个,是有什么用呢?”
对面的男人穿着干净雅致,灰调藏蓝的山羊绒毛衣,深色修身的休闲裤,风衣垂感极好,置于座椅扶手上。
因为他,他们这桌总是频频招人回眸。
王晔试探着问:“你们也有过节?”
周知善始终带着几分温淡笑意,闻言也没有马上回答,左手不经意地转挪着热巧克力圆杯,洁白的手柄与他手的肤色相映,指节修长白皙,很是晃眼。
窗外的日光暖洋洋地洒进来,照得他面容似道幻影,不太真实。
“说不太清,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信息。”
最终,周知善笑容深了几分。
事实上,他也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