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坠欢(98)
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走后,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小跑进来,扑到南瓷面前,替她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急切地问道:“秦小姐,你怎么样?”
南瓷抬眸看她,惨白着一张脸扯起笑,“我……没事。”
她被搀到窗前,伸手去够那高悬的金丝笼。
丫鬟一惊,“秦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南瓷的声音轻弱,听着飘渺,带了几分释然,“也该放它自由了。”
说完,金丝笼的门被南瓷打开,笼中的珍珠鸟受惊后缩在角落,又耐不住探出头,在确认安全后扑着翅膀,转眼就消失无影。
有风吹起南瓷被扯得凌乱的头发,她低头能看见督军府前的繁华景,众生皆醉。
“槐序,你爱过人吗?”
丫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晃了晃脑袋,“我九岁被姨妈卖进督军府,再没出去过,所以不懂情爱。”
“不懂……也好。”南瓷像是自喃,笑得支离破碎,“不懂,就不会这么痛了。”
说完,南瓷的眼尾酝起一汪水,她微微仰头,想要憋回去,却抵不过豆大的泪珠失重,带着滚热的温度划过脸颊,烫进她的心里。
为这一场哭戏,她磨了好几天。
南瓷活这么大,只哭过一次,就是在沈婉舒把她扔在孤儿院的那天。
因为那天之后,她知道了哭没有任何用,挽留不了想要挽留的人,解决不了想要解决的事。
所以再难再苦的事,她也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槐序,你去帮我向印爷求一杯红酒吧。”
丫鬟不解地问道:“秦小姐渴了吗?”
南瓷笑着颔首:“嗯,渴了。”
丫鬟很快去而复返,手里端着托盘,轻轻搁在茶几上。
南瓷回头,淡声说:“谢谢,你先出去吧。”
“秦小姐……”
“出去吧。”
丫鬟不敢抗拒,退了出去。
南瓷熟练地捏起红酒杯,凝着那猩红如血的液体缓缓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她俯身折下花瓶里那朵开得最盛的玫瑰,毫不犹豫地将其捻进红酒里,不管尖刺划破手指,等到血色弥漫高脚杯时,早已分不清鲜花或又是烈酒。
哑暗的灯光下,“哐当”一声,短刀落地,鲜血浸染她身下的白色沙发。
极致的死亡往往是最平静的。
李钰好久之后才喊“咔”,像被震住,只因为南瓷身上那股厌世求死的情绪太过真实强烈,让人观着,都觉得窒息。
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南瓷真的经历过。
很快有工作人员来处理现场,许嘉年也走过来,担忧地问道:“刚刚有没有把你甩痛?”
那一声闷响,他听得真切。
南瓷摇摇头,半垂着眼,还有点悲烈的情绪在。
李钰也特地来关心了几句,南瓷只能笑了笑,让他们放心。
南瓷毕竟第一次演戏,他们担心她陷在角色情绪里走不出来。
南瓷走出片场时正低头擦着手上溅到的血迹,没注意迎面走来的男人。
“南瓷。”
直到她的名字被楚倾从口中叫出,声线低缓,听着缱绻缠绵。
南瓷抬眸,一抹艳红撞进她的眼底。
楚倾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手里却捧着最绮丽的玫瑰花向她走来。
时间像在这一秒暂停,蝉鸣声没了,人声喧闹都不再。
南瓷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失重。
和楚倾的那一句:
“杀青快乐。”
第47章
很多年以后, 南瓷还是清楚地记得这一幕。
初夏的骄阳从叶间斑驳地洒下,落在楚倾的肩膀上,细风吹起他的衣角, 有一片玫瑰瓣飘下来。
那一刻,他的身上有光。
南瓷莫名就湿了眼眶,明明是要对楚倾笑的。
过去的这么多年, 她在兰因寺虔诚祈下的不外乎三愿。
一愿楚倾无灾无病。
二愿楚倾永远自由。
三愿她与楚倾岁岁常相见。
哪怕只是人海里的匆匆一眼。
“傻瓜,哭什么?”楚倾将玫瑰花递给南瓷, 失笑地低头问。
南瓷用手背拭了下眼泪,然后晃了晃脑袋,“没事,沙子进眼……”
说着,有一阵交谈声由远及近。
南瓷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人多眼杂, 虽然她和楚倾之间清白,但免不了有人背后做文章。
尤其是她还抱着束花。
她的身体比思绪快一步。
南瓷拉起楚倾的手往反方向跑。
盘起的乌发不知道何时散开的, 发尾扫过楚倾的锁骨,有一股细密的痒。
楚倾垂眸看向南瓷紧紧攥着他的手, 嘴角勾起极小的弧度。
南瓷一直跑到路的尽头才停,四周寂静,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