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坠欢(218)
那一瞬,她只觉得恶心得想吐。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平安夜的街头并不冷清,彩灯亮着一盏又一盏,有人抱着礼物和她擦肩而过,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喜悦。
可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你知道么,”南瓷又微微俯下身,趴在楚倾耳边,压低了声,像在跟他说悄悄话般:“那天晚上,我甚至有冲动想要跟你走了。”
楚倾一怔,“跟我走?”
“回你的家,或者去酒店。”
那晚南瓷心里乱作一团。
滑过喉咙的烈酒快要满足不了她,太多阴暗难堪的情绪堆积,她喘不过气,像被束缚的茧。
她把目光钉在面前那个少年上。
他们在异国街头流着同种血脉,同样的孤荡寂寞,像两朵开在阴暗处的花,无人问津。
楚倾眉头皱的更明显,他搭在她腰上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一双深邃的眸紧紧注视着她。
南瓷能感觉骨节硌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力道也在一点点加重。明明应该疼的,她却笑出来,“可是你说,你嫌脏。”
不了,我嫌脏。
当她听到楚倾说出这句话时,无形中好像有一盆冷水,把她从头浇到尾。
那些疯狂的、荒唐的念头又像膨胀到最大化的气球,突然被针毫不留情地一扎,彻底炸开,四分五裂。
她如梦初醒,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楚倾心里震动,声音有点僵硬:“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南瓷的手指从楚倾发间穿过,怕他没听清,又低喃了一遍,“我都知道。”
如果那天她真的一时冲动种下恶果,那她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南瓷从楚倾身上翻下去,躺回他身侧,慢吞吞地转了话锋:“许嘉年说,你那时候是去找你爸爸的。”
楚倾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应了声。
然后是短暂的沉默。
楚倾垂眸,和怀里的人对视上。
她抬眸正安静地看着他,眼睛像盛了一汪清潭,在周遭晦暗中还能隐约看见里面晃动的水光。
眼底的意思是,他不想说,她就不会多问。
楚倾的心倏地一软,摸了摸南瓷的头,简单地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南瓷无法共情他在生日那天,长途跋涉去找楚兴德,看到那副场景该有多难受。
但那种不被选择的滋味,她知道。
楚倾顿了两秒后,低缓地笑道:“但他查出肝癌晚期后,那个女人就带着儿子跑了。”
南瓷闻言一愣。
“所以又想起我这个儿子了。”楚倾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南瓷的头发,语调里有淡淡的嘲弄。
一室寂静,只有外头风雨声呼啸,宛若狂兽,震砸着玻璃窗。
A市春节前总有几场连绵的雨,仿佛在为新的一年接风洗尘。
她终于知道楚倾回来那天,身上捆缚的微劣情绪从何而来了。
南瓷找到他的手,握住,一点点缠上楚倾骨节分明的指节,“那你打算去看看他吗?”
“去看他干什么?”楚倾漫不经心地反问,声调还是温淡的,听不出恨还是怒。
南瓷咬着唇没说话。
“那你呢?”楚倾顺势将南瓷的手圈进自己掌心,把问题抛回给她,“如果是沈婉舒病了,你会去吗?”
南瓷微愣,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这个假设性问题,可没想太久,她抿唇笑了笑,“我会去。”
楚倾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说不恨她是假的,可我更要让她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人爱我,有人疼我。我以前认死理,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被生下来,不该活着,让所有人都痛苦……”
南瓷觉得今晚她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很脆弱,又无处遁形。但有些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她也没矫情,想到什么说什么。
呼吸可闻的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
直到感觉眼皮有点重,她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蜷在楚倾臂弯间,低喃着继续说:“可是后来我发现,那是他们的恩怨,和我没关系。我也……也不是没有人爱。我想告诉她,是她错了……”
楚倾听着怀里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消失在耳畔。他垂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南瓷不知道什么时候阖上了眼,纤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柔软的头发贴着侧脸,乖得不像话。
他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没应。
他俯身拨开她的头发,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你没有错,错的是不负责任的他们。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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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南瓷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人了,她叫了几下楚倾的名字,没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