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龙(54)
谁也无法真正估量,沈玉致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但他们知道。
这位世间唯一的神明,这位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他可以挽救苍生,也可以毁灭一切。
是恶是善,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最可怕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读懂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是随心所欲的。
且从六千年前的无烬城开始,他就放弃了他的子民。
陶初手里的那杯豆浆已经渐渐凉透,她低着眼,思绪翻涌。
他会不会毁掉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
但她无法否认的是,他对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没有半分眷恋。
多数的时候,他看这人来人往,车流穿行,甚至是夜晚的万千霓虹时,眼里总是没有一丝温度的。
可如果说,他憎恨凡人。
那么她呢?
他又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
陶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的陶倩音。
那个右手指骨被他生生折断,在精神病院里见了她就惊恐大叫的女人。
她其实早就隐隐觉察到,他并非如他表面上那样温良无害。
但那也并不能成为她远离他的理由。
“你如果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最终,陶初只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站起来,没有带上石桌上那一袋子凉掉的早餐,转身就走。
“小孩儿!我还没说我的来意呢你走什么走!”少年在后面喊。
“我不想听。”
陶初头也不回。
少年气急,“小孩儿你给爷回来!”
他竟然还伸手施了术法,想要把那个跑掉的女孩儿拉回来,却被一道她周身骤然涌现冰蓝的气流弹开。
少年没有防备,被气流击中,倒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二少爷你没事吧?!”童安在猫包里急得不行。
“草!”他青着脸,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色,气极了。
她的身上竟然有一道禁制,只对妖魔有作用。
陶初并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一切。
当她回到公寓的时候,刚刚在玄关换了鞋,下一刻,她的腰身就被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缠裹,然后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落进了客厅沙发里的一个怀抱里。
她慌忙仰头的瞬间,他就已经顺势低头,顷刻间,薄唇印上了她的。
唇上属于他的温度辗转流连,陶初瞪大眼睛,脊背僵硬,脸颊一瞬红透。
直到他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她才回过神,然后慌忙推开他。
“阿致……”她连看他都不敢了。
“你的早餐呢?”他坐直身体,垂眼看着她的面庞,手指抚过她的鬓发。
陶初僵了一下,然后她抿了一下唇,有点不太自然地回,“吃掉了。”
沈玉致盯着她那张白皙微粉的面庞,那双茶色的眼瞳里深难见底,看不出情绪,他似是轻飘飘地随口说了一句,“是么?”
陶初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的他那样温柔的模样,陶初不禁又回想起在公园的凉亭里,那个神秘的少年说过的每一句话。
六千年前的那千万个惨死的生灵,以及那座无烬城,都是眼前这个身为神明,却终为恶龙的少年无可触碰的心事。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但她的内心始终有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在坚定地说:他绝不会是传言里所说的那样,贪生怕死,甚至辜负千万子民的性命的神明。
他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当初那个天生仙骨,受尽万千神明的期盼与崇敬的,光风霁月的小少年,有他自己刻在骨血里的骄傲。
他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那样的人。
可是陶初却从那个神秘少年迟疑的眼神中,看出了理所当然的怀疑之色。
那一瞬,她好像透过那个少年,看到了许多双眼睛里的怀疑神色。
莫名的怒意与翻涌的酸涩撞击着她的胸口,陶初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心怀这样的感触,但她却分明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情绪。
就好像好久好久之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也曾这样,为一人怨愤不甘,为一人忧思难忘过。
当年的那座无烬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陶初想要问他,但她此刻望着他那样轻松愉悦的模样,却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阿致。”最终,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沈玉致正在用手指绕着她乌黑柔软的头发丝玩儿,听见她叫他的名字,他也没抬眼看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很多的时候,他也会表现得像这样孩子气。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她躺在他的双膝上,望着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果然,听见她的这一句话时,他手里的动作一顿,那双眼睛终于对上了她的目光,温柔稍褪,似有一瞬间的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