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楼观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握剑的手抖了下，几乎是颤抖地叫出了那个名字：“白浮？”

白浮却笑：“装，接着装，你是不是下一句就该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楼观雪视线下移，看见他腕上的双生铃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现在，他该有什么不明白的？

面前这人不是西松寒，而是白浮，里面的魂魄是白浮。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才会将我身边的人屠杀殆尽，一个都不留？我纠缠你是我的错，可我师尊他哪里招惹你了？你要拿他献祭？”

“不是的！”楼观雪否认，急声道：“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何会在这里，我明明将你放在一榭天，我将你好好放在一榭……”

“神尊。”白浮打断他，平静道：“我真的看不懂你，但我现在真的很讨厌你，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白浮不解地问他：“你是觉得把别人当傻子耍很有意思吗？为什么你总是装作一副喜欢我的样子，却干着让我痛不欲生的事情？”

楼观雪面色雪白，用力摇头：“不，我是真心喜欢……”

“都说神仙断情绝欲，可是神尊，我觉得你不是这样，你是本来就没有心没有情。你说爱就爱了，说不爱就不爱了，可世间情爱哪是你说断就能轻易断了的，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动过情。对我没有，对顾容也没有。”

“陛下待我是不好，他打过我骂过我，可那时候他并不爱我，他只是你玩弄我的一个工具。可他后来待我很好，但我一心想着你，他才不开心，便欺负我，要看我哭。”

“我仔细回想了下，被你领回宫那几年，我真的有喜欢过你吗？我觉得不一定，我只是崇拜你，被你骗了，是你一直告诉我，告诉一个傻子，说我们是夫妻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信了你的话，可是后来你却说你认错了人，又怪我为何缠着你。”

“神尊，我是傻子，可你为什么骗了一个傻子最后还要问他为什么会把那个谎话深信不疑地挂在嘴边一千年？”

白浮看着眼前完全愣住的人，问了最后一句话：“神尊，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傻子？”

身后是火海，身前是炼狱，双方都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楼观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没有解释那些过错，他只是固执地伸出手，想这个傻子像以前一样，继续一无所知地留在他身边，供他消遣玩乐，做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瓜。

“小白，过来，我带你回去疗伤，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白浮好笑：“你不是要封印鬼域吗？我师尊他封印不了，不过好在青女将我的魂魄转了过来，我师尊不行，可是我却是行的。神尊，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他抬手召出那把生了锈的天命剑。

调转剑头，长剑插入胸口，血珠瞬间四散而去飘落进岌岌可危的阵法，将其点点修复。

那一瞬间，所有神仙都震住了，而楼观雪，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可怕神情。

白浮忽然就笑了，鲜血染红了他的眉眼朱唇，竟比顾容美的还要灼眼夺目，还要浓烈明艳。

像一枝红梅刺破白雪。

他缓缓道：“其实，那日在瑶池，我看清了池里的人。”

楼观雪没什么动静，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显然他已经猜到了。

白浮接着说说：“我看见，前世的自己在红尘里为你放了一盏花神灯，那时你牵着我的手，不过才十来岁，还那样的小。”

如果说楼观雪刚刚的脸色只是难看，那么现在就是雪白了。

他不敢信，却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地喊出了那两个字：“师尊……”

“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想，我应该是的。”

楼观雪呼吸都要停了。

说完，白浮紧握的手慢慢展幵。

凌厉的风还在狂舞，在楼观雪惊痛的目光下，捏碎的元神被风点点吹散，像芦苐荡里抓来的千万只萤火虫，终于挣脱香袋的束缚，回归属于自己的自由中去。

“不……不！别走！小白！师尊！我求求你，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这样！你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丢下，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楼观雪伸手，想要将他破碎的灵魂抓回来，可是一碰，就全碎了。

“爹爹！！”

就在这时，在凡界等了白浮许久未见他人的小狐狸找了过来，一来，就看见了白浮魂飞魄散的形态。

小狐狸想过去，但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可它还是不死心，一遍遍从地上爬起，哭着喊他：“爹爹，爹爹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爹爹！爹爹！我这就来救你，我不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