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诱之(316)
“如果你连更改国籍的自由都没有,又以什么底气,向我保证亦徐在你身边不会受牵连?”
……
每一句诘问,都敲打在心坎上。
他的顾虑,从来不是来自顾亦徐父母的阻碍。
而是他的父亲。
程奕几乎可想而知,自己回到程家,会承受怎样的怒火。
他没有刻意拖延,眼下并不是摊牌的最佳时机,提前回来,不仅没有任何胜算,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顾亦徐母亲说,她不希望亦徐身边再有一丁点的危险。
程奕又何尝想?
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是他能选择的。
而爱上什么人,同样不是他能决定的。
明知前途晦暗,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胆怯、恐惧没有用。
他在程家一旦示弱,迎接他的绝不会是手软,人人拜高踩低,只会狠狠把他摁在地面上蹂.躏。
让这群人听话的方式,必须是尊卑分明,不可容忍丝毫僭越的冷硬傲慢。
他最反感以强凌弱,此刻却不得不以这种方式,融入其中。
程奕脸色更冷了。
但在旁人眼中,反而内心更敬畏谨慎几分。
女乘务员们眉目盈盈,余光轻睨这位尊贵的乘客。一身黑色大衣,面庞素白,眼窝处淡淡青灰,那抹颓然并不损害他的魅力,人虽冷,但恰到好处的疏离感,拒人千里之外,又不会让冰凌刺伤旁人。
管家也在悄然打量程奕。
他曾经看着Cyril长大,这是个多么乖巧漂亮的孩子,聪明、勇敢、敏锐、温顺……简直像是木制成的人偶,泥塑成的雕像,可以被随心所欲摆弄捏造成想要的雏形。
先生如此钟爱这个儿子,赋予他在家族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愿意将一切给他,可不知为何,他却一意孤行,违抗父亲,变成了如今这副陌生的模样——
叛逆、固执,莽撞。
还很愚蠢。
管家为此感到惋惜。
或许所有孩子在年少时,都无法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将违逆视为走向成熟,将反抗视为博取自由。
他如是想。
·
倏忽间,程奕抬眼,直视管家。
“把那种恶心的眼神从我身上收回去。”
嘴角轻扯,那是个极端讽刺挑衅的笑容,语气和他父亲如出一辙,清晰而阴冷,“你再窥探我,是存心找死吗?”
管家心尖一颤。
至今脖颈还印着淤血红痕,濒死窒息的后怕如蛭虫牢牢吸附。
他垂头敛目,不敢分出一丝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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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法国境内,私人飞机着陆滑行,停在庄园停机坪,桨叶引擎发出的巨大动静足以惊响所有人。
佣人们仍旧各司其职,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屋内人影纹丝未动,只是交谈被迫在嗡鸣声中短暂停止。
红木地板暗沉光滑,墙漆暗色油壁,上面图饰奇特纹路,宛如波纹皇冠的尖角,似叉戟最顶端的锋芒,室内所有装潢精美而华丽,哥特式建筑常见的尖拱窗被运用采光,仅凭几道高窗分割出的光线若隐若现,将华丽角落覆盖层死气沉沉的暗昧,堪堪照亮对案而坐的黑背红面沙发上两派人。
看似在谈判,其实另一人镇定表象下,时不时窥探打量对方的神色。
男人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信息。
程奕一踏进这里,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们立即顿声,皆而看向他。
包括左侧沙发上的那位。
程奕一眼认出居左侧的威严男人。
一群站立在侧,衣冠齐楚的体面男人们朝程奕微微躬身。
程奕一言不发,屋内弥漫死寂。
紧张气氛像是能传染,谁都不敢率先开口,无声等待这对父子的晤面。
“回来了。”
程奕颔首,低声应:“嗯。”
“回来就好。”
男人转头继续看向谈判桌。
程奕数着呼吸声,三道过后,程世中没看过来,只开口:“去看看你母亲,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她很想念你。”
程奕没接话,连贯居室与客厅之间,是一条幽暗、漆黑的甬道,他一步步往那靠近,身后那群男人目视程奕离开,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步入墓道。
壁灯高悬,照亮一角靡丽、酴艳到极尽瑰丽的墙壁油画,刚迈进狭长通道的那一刻,男人转身,森寒目光如蛆附骨,阴冷盯视着自己儿子。
程奕渐行渐远,忽然心生警惕。
但已经来不及躲避!
子弹上膛,经过消音后打在腰部。
金属弹头钉入血肉,巨大后坐力使其“噗通”跌倒在地。
膛线与子弹摩擦生热,枪膛微微发烫。
程世中把□□搁在桌面,漠然道:“既然五年没见,也不急于这么一时。”
他朝旁边吩咐:“叫医生给他救治,别让我儿子死了。”